燧明国北方重镇，流火关。崇方宫内部某实验室安置区病房。
卫恂的身后跟着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数名亲卫，都是步履匆匆。地面的高分子聚合版敲击出此起彼伏清脆的震响，在他们的身前，一扇元素门机械性地消失，自内向外排出一队缄默不言的白大褂。
卫恂与领头的老专家互相心照不宣地擦肩而过。她微微抬手示意最近处的一位显得很年轻的亲卫跟上，却并没有等她，而是铿锵有力、不急不徐地向前稳步而行。
她们进入室内，元素门立刻再次显现，将内外分割为两个天地。室内，全隔音的墙面铺上一层软板，刷成白色；地面是暗青色的沉碧晶髓，用以隔绝大部分流向内外的元素输送。
而更在其上，房间四角，已布设元素术式的高精摄像头的视线，直勾勾地打在房间不起眼的一角，毫不避讳，无情而冷漠的注视着被束缚在镜头中央，正在吃菠萝披萨的病人的一言一行。
一直等到卫恂和少女走到床头，她仍然没有抬起头来，似乎还在琢磨菠萝披萨上的芝士能拉多长。
卫恂在耐心地等待对方将手中的芝士拉断，只因这个人对于她的计划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对面的披萨研究员正在以每秒钟拉长一厘米的速度持续着小小的探索。然后这块披萨就在恒久的等待中被一直拉长至臂展。反重力的，像一根棍似的不愿屈服般笔直。
卫恂：？
卫恂：好吧。
她竟有一种亲眼见证沥青滴落实验的无力感。卫恂忽然生出一种，想把做这块披萨的厨子也叫过来，教教那群，连画元素线也画得十分吝啬小气的新哨兵们的想法。
但对方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卫恂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对方展示自己能力的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操纵元素具体化，规整化，像一条线，像一个圈，需要精妙的控制能力和精神力量。卫恂的耳机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那就证明，并非单纯的“自然”元素吗？而是触碰到了“神秘”元素的边界。
能将两类元素完美融合的，在这世上是凤毛麟角，如果顺利的话，凌照会被连夜转送到另一个研究中心去，也许是燧明的唯一中心焰京。
芝士断裂拉出的细丝，就像是卫恂这些年隐忍过后紧绷的弦的预演，此时此刻她绝不能放弃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她微微俯身。
“你好，凌照。我的名字是卫恂，也许你听说过我。”
卫恂心中一直有个隐秘的想法，但她想要的绝不是那块菠萝披萨。
“我认得你，你是司政。”被称作凌照的人语气像是十分疲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明明躺在床上，却像是居高临下。她对自己在卫恂面前的身份有着简单的认知——实验品，但暂时还有用。在多番问询和试探过后，她揣测着不断给自己的身价加码，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位置。
她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但绝不愿意受人摆布。
“把你的测试题拿给我吧，或者说你的问题。”凌照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可遏制地从牙缝里透出一股怨气：“你的周身并没有元素气息，我也没有。房间里也没有地脉在流动的痕迹。”
她的面色仍然平静。这让卫恂意识到，她仍然需要一些刺激。这位实验品小姐是个想得很多说得很少的人。
“我们了解到你在四周前——准确来说是28天前的8月1日。自崇方西海的某段海岸边被东方纪行小姐救上岸，此后一直居住在东方家的工坊内，是吗？”
凌照应当在被当成猴子一样观察的三天内被询问过不少这样的问题。此刻她不情愿地对答如流。
“据悉，东方小姐与其兄长共同经营的工坊，专营业务是元素大类。地点在春风广场的101号，其地段布局与各类信息，与我们在你的精神梦游中提取到的信息一致。大约在你开始活动的五天后，极高危天灾‘霜瀑’爆发，而当时，你身处受灾中央——八镜门。我们怀疑你使用某种办法，延缓并翻转了地脉的流向，间接影响了霜瀑的运动。”
凌照沉默了一会，她的叹息微不可察：“嗯。”
“我们可以认为你是在承认吗？”
“我已经承认多次了。我的回答从未改变。”凌照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卫恂的耳机机械式地传出加密电波：“真。”
卫恂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状似轻松地询问：“东方小姐已暂时从病痛中转醒，昨天她亲自来到崇方宫，留下了她的终端号码。”
“她还好吗？”
“她看起来气色不错，我同她远远地见上了一面。你知道的，她也是崇方宫特聘信使的一员。”
言下之意就是，卫恂可以随时见到东方。凌照垂着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卫恂也识趣地后退几步，不打扰对方对于下一片芝士如何拉丝的思考。
“我的意思是，她的病怎么样了？”
卫恂忍不住在心里把一杆秤偏了——她的意思是，她所争取了五天的这个人果然要上钩了，为了她的救命恩人，或者说是其他的什么关系。被审问者，或者说是被争取者，一旦开始感兴趣询问者的条件，接下里她是否还能坚定不移，这一点就有待商榷了。
凌照的想法一直从她被东方从沙滩上救下开始。自称是自己的朋友，然后是对自己的关切，不顾一切的托付也好，舍命交托的信任也好。她总是很愿意同自己交心，包括她在短短的两周内倾囊相授的知识与不成体系的元素架构。
噢，霜瀑。凌照继续回想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天灾。挺身而出时，凌照从不觉得自己是英雄。然后呢，然后在那暴风雪之中，她向奄奄一息的自己走来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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