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釜底抽薪

被毒药毒死的过程可不好受,肠穿肚烂,五脏俱损。

殷姮月的耳边最后只悠悠地听见了自己的近侍撕心裂肺地大喊快传太医,她心里苦笑,也不枉自己平日待她的情分。

人生走马观花,想想自己这一生,没尝到半点做皇帝的滋味,真是有怪可惜的。

好累好累,来世,再说吧。

明黄的布帛上写着殷姮月的遗诏:“朕,为昊武先帝独女,姮月。顺天意之宗庙,承百姓之社稷,以渺渺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十年矣。然叔父弑君、觊觎帝位,载朕之权,结党营私,罔顾朝纲。朕不能自保,不得阴蓄力清佞,以报父仇。今崩,愧对先帝之遗德,无以佐百姓。而今传位忠敏郡王,望其收复云州,百姓安居。”

大宣国第一任女皇,崩。

谥号孝敏至纯皇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铛——!”

金石之器的敲击声,产生了阵阵共鸣。

“南无阿弥多婆夜……”

僧人们低语念着往生咒,中间的主持拿着金石做成的木鱼,每念一遍往生咒,他便会敲击一次。

殷姮月在这往生咒内,再次睁开眼睛。

“铛——!”

没来由的,敲地她心慌。

殷姮月动作僵硬地抚上自己跳动不已的心脏,眼前是不熟悉的檀木床顶,床帘围着,没有人察觉到殷姮月已经醒过来了。

室内还是一片昏暗,但是已经有微微曙光透过窗纱进来,殷姮月起身坐在镜前,镜中人小脸苍白,哭肿的眼睛像核桃一样,身穿缟素,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她立马记起现在是征和六年,她的父皇战死沙场,举国发丧。

“吱呀。”有人推开了大门。

进来的宫娥是殷姮月的贴身侍女小小,人如其名,小小的一只,性格偏偏稳重极了。

“公主,您醒了!”

殷姮月守灵,整整六天六夜,不吃不喝,才六岁的身体,早已扛不住了,晕倒在灵堂前,让宗亲和大臣刮目相看,不免心生怜惜。

“公主,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您看在先帝的份上,一定要好好珍重凤体,奴婢求求您喝些米粥吧。”

小小端上温热的米粥,还有一些爽口小菜。

殷姮月许久未开口说话,嗓音沙哑得如同磨石砂纸,“现下是谁在主持丧仪?”

小小如实回答:“是瑞亲王。”

瑞亲王,殷辛荣,殷辛华的手足弟弟,殷姮月的亲叔父。

殷辛华死的突然,临死前没有遗诏,子嗣也只有殷姮月一女,按理说,应该是让幼主继位。

殷姮月垂下眼睫,稚嫩的手指捏着汤匙缓缓地搅动着米粥。

她终于进食了,喝下满满一大碗的米粥。

小小眼角泛起泪花,笑着再劝:“殿下,还要喝点吗?”

这时,一个蓝袍太监行礼走来,“启禀宣阳公主,瑞亲王邀您在乾清宫商讨大行皇帝事宜。”

幼主继位,傀儡女帝。

殷姮月不想重复上辈子的老路,心中当即有了断。

宗亲和大臣们看着由远及近的单薄身影,所过之处,无一不拜伏。

前朝便有女子继位,不知今朝如何。

在场的人掩去心中所想,满脸的悲戚之色,为首的男子还未开口,便有一行清泪流下。

殷辛荣蹲下身子,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他伸出双手握紧殷姮月的双臂,“姮月,好孩子、好孩子!”

殷姮月呆呆地望着殷辛荣。

她还记得,不久前她偶感风寒,是殷辛荣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将她带在身边,批奏折,见朝臣,时不时地还要用手抚摸她的额头,看看是否还在发热。

殷辛华是她的父亲,她的母亲难产而死,所以父亲总是严格要求她,叔父和叔母总是宠着她,就连他们的孩子殷复也要让她三分。

为什么,你们明明是手足兄弟,你为何还要杀他!

殷姮问不出口,涕泗滂沱,泼天的恨与怨烧她的心口疼,生生地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小小急忙过去。

“月儿!”殷辛荣扶住殷姮月的身体,“快传太医!”

殷姮月抬手抹去自己的鲜血,素色的孝服染上了最刺目的红。

她推开殷辛荣的手,站在灵柩面前,神情淡漠地说道:“孤无事。今日来,想必大家也想有个结果。”

王青云站殷姮的左侧,他是当今大宣国的宰相,现在的局势几乎是压倒性地倒在了瑞亲王身上,王青云没有任何表态,他选择中立。

“孤,乃昊武先帝之独女,大宣国的宣阳公主,”殷姮月冷静地扫视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身影,“为人子女,自当守孝;大宣国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孤为帝姬,合该以身作则,祈福渡厄。所以,孤心意已决,只身前往泰州三清道观守孝祈福十年。”

她转身,向殷辛荣郑重地弯腰作揖,“叔父,宣国便拜托您了。”

此番话一出,大臣和宗亲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都纷纷跪下称赞:“公主大义!”

反倒殷辛荣脸色稍变,哑口无言。

釜底抽薪,金蝉脱壳。

殷姮月暂避锋芒,自请去了道观,绝口不言新帝继位之事,看殷辛荣如何坐的稳当这个帝位。

用力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殷姮月便再也撑不住地向后倒下,眼前最后一幕是高悬的白绫,以及殷辛荣的目光沉沉。

管他爹的呢,殷姮月轻松地晕了过去。

就好像做了一场冗长幽暗的噩梦,属于殷姮月的前世过往,明明上一幕是她六岁即位,还来不及适应,场景一下子就变成了下一幕,再接着下一幕,一瞬间她走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那些刀光,火焰,那些阴谋,诡计。

一切一切,由不得她细想,就连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什么心情,她全都忘了,只剩了无尽地疲惫。

害怕?我为什么害怕?

“呼!喝——”

殷姮月猛地从黑暗睁开了双眼,恐惧与不安如影随形,她的心在狂跳不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颤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领,还能呼吸就代表她还活着,这样的认知让她稍稍有了安全感。

殷姮月摸了摸枕头底下的那把匕首,还在,心中有了些许安全感。

“安安。”

有人在喊这个名字,这不是她的名字,为什么要这样喊她?

“月月!”

是叔母的声音。

殷姮月稳住心神,起身转过头看向来人。

美丽温婉的女人神色凝重且焦急,她的眼睛充满了对殷姮月的担忧与关爱。

“叔、母。”

一行泪滚了下来。

沈毓珍更加心疼,眼圈也跟着泛红。

四周没了宫女太监,沈毓珍还和以往那般照顾了殷姮月,亲手将补气凝神的汤药喂给殷姮月喝

殷姮月沉默着喝下,直到一碗喝完,再将蜜饯吃掉。

沈毓珍轻柔地半抱着殷姮月,动作轻缓地拍着殷姮月的背,“月月,叔母都知道了。”

“你且去滨州,寻海生阁阁主,她会护你平安。”

“月月,你要平安,活下去。”

在叔母温柔的呢喃中,殷姮月渐渐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还紧紧地抓着沈毓珍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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