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杂着恨意与自责的火焰瞬间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冲破那层温婉怯懦的伪装。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向刚迈进门槛、脸上还带着一丝散漫的红玉。
“红玉,”沈清璃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点惯常的柔弱,但细听之下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冷硬,“我妆台上的那支白玉簪,你可曾见过?”
红玉脚步一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惯有的轻慢取代。她撇撇嘴,敷衍地福了福身:“大小姐说的哪支簪子?您那些贵重的首饰,奴婢都给您收在里头的螺钿匣里,锁得好好的呢。一支旧簪子……”她拖长了调子,眼神在并不算特别奢华的梳妆台上溜了一圈,意有所指,“许是您自己随手放忘了地方?或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投向角落里正小心翼翼擦拭多宝槅的瘦小身影,“……被哪个眼皮子浅、手脚不干净的小蹄子顺走了?春桃,你刚才在屋里磨蹭什么呢?”
被点名的春桃浑身一哆嗦,手里拿着的鸡毛掸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小脸煞白,像受惊的兔子,慌忙摆手,声音带着哭腔:“没、没有!大小姐,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打扫,什么也没碰……”
“够了!”沈清璃看着红玉那张写满得意和恶毒的嘴脸,前世她摔碎玉簪时那轻蔑的嗤笑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滔天的恨意如同咆哮的熔岩,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死死攥紧了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柔软的掌心,尖锐的疼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那失控的怒火,只留下森然的冷静。
不能冲动!现在撕破脸,只会打草惊蛇!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抬眼时,眸中那骇人的冷厉已被一层薄薄的水雾覆盖,仿佛真的被红玉的话吓到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委屈:“红、红玉姐姐……你别吓唬春桃……我、我只是问问……”她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一小步,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红玉的耳垂——那里空空如也。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沈清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怯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恍然大悟”的迟疑:“啊……红玉姐姐,我、我昨日傍晚,好像看见你……戴着那对嵌着蓝石头的漂亮耳坠子,往后园子假山那边去了?那、那对耳坠子……看着好生眼熟,倒像是……倒像是我妆奁里那对景泰蓝的……”
话音未落,红玉脸上那点虚假的恭敬和得意的神情瞬间凝固,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下意识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那对消失的耳坠此刻正火辣辣地烫着她!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
她偷戴小姐的首饰去私会外院张管事家的儿子,这事做得极其隐秘,自以为天衣无缝!这个一向懦弱无脑、被夫人捧杀得万事不管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看见?!
“大、大小姐!您、您看错了!奴婢……奴婢哪里有什么景泰蓝耳坠……”红玉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眼神乱瞟,试图狡辩。
“呀!”沈清璃却像是被她的反应“惊”到了,猛地捂住嘴,那双蓄着水汽的杏眼瞪得溜圆,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指控:“红玉姐姐!你、你真的拿了我的东西?!那我的玉簪……我的玉簪是不是也……”她像是害怕极了,踉跄着退后一步,带着哭音朝门外尖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红玉姐姐……红玉姐姐她偷了我的首饰!”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带着“受惊嫡女”特有的凄惶无助,瞬间穿透了清晨的宁静,惊动了院中洒扫的粗使婆子和路过的丫鬟。
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闻声迅速跑了进来。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为首的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素来刚正,见状沉声问道。
沈清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指着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红玉,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声音哽咽:“嬷嬷……红玉姐姐……她、她偷了我的景泰蓝耳坠子……还、还把我娘留给我的白玉簪……弄丢了!呜呜呜……那是娘亲的东西啊……”她哭得情真意切,将一个失物又受欺的柔弱小姐演得淋漓尽致。
“你血口喷人!”红玉尖叫道,还想反咬,“明明是她……”她指向春桃。
“住口!”张嬷嬷厉喝一声,目光如电地在红玉身上扫过,又看向一旁吓得快晕过去的春桃,最后落在沈清璃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上。大小姐虽然怯懦,但身份摆在那里。红玉的惊慌失措更是欲盖弥彰。更何况……
“李家的、王家的,”张嬷嬷点名两个仆妇,“你们前儿当值时,可曾见过红玉耳朵上戴过一对崭新的景泰蓝耳坠?”她记得清楚,这对耳坠是侯爷去年赏给大小姐的生辰礼,样式别致,府里独一份。
被点名的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犹豫道:“回嬷嬷,好像……前儿傍晚,是见红玉姑娘耳朵上晃着点蓝色,挺亮眼的……当时还奇怪她哪来这么金贵的东西……”
证据确凿!
红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嬷嬷脸色铁青。夫人王氏最重规矩,尤其厌恶偷盗。这事发生在嫡出大小姐院里,人赃并获,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好个胆大包天的贱婢!竟敢偷盗主子物!”张嬷嬷怒斥,“来人!把她拖出去,堵上嘴,先关进柴房!待我禀明夫人,再行发落!” 她转向沈清璃,语气缓和了些,“大小姐受惊了,老奴定会禀明夫人,还您一个公道。”
两个粗壮仆妇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尖叫的红玉拽了出去,那凄厉的哭嚎声很快被布团堵住,消失在院门外。
清璃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清璃压抑的啜泣声和春桃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
沈清璃用手帕掩着脸,肩膀微微耸动,看似哭得伤心,掩在帕子下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至极、转瞬即逝的弧度。
第一个眼线,拔掉了。王氏,不知你得知你这条好狗折了,脸上那贤良的面具还戴不戴得住?
她缓缓放下帕子,露出依旧泛红含泪的眼眶,对张嬷嬷虚弱地道谢:“有劳嬷嬷了。”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春桃,带着一丝安抚,轻声道:“春桃,别怕,没事了,去把地上的掸子捡起来吧。”
春桃慌忙点头,捡起鸡毛掸子,看向沈清璃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和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大小姐……好像不一样了?
张嬷嬷又安慰了几句,便匆匆去向王氏回禀了。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沈清璃和惊魂未定的春桃。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忠勇侯府。白日的喧嚣褪去,只余下死寂。清璃居内,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清璃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冬儿在门外守着,嘱咐她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冬儿用力点头,瘦小的身影在门外廊下缩成一团,像一只警惕的幼兽。
屋内,沈清璃没有点灯。她坐在书案前,借着微弱的月光,用一根烧黑的细炭条,在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飞快地书写。炭迹灰黑,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王氏 - 佛口蛇心,捧杀,掌家权,害母仇!
沈清婉 - 假慈悲,真毒蝎,才女?笑话!花宴!
赵奕 - 虚情假意,毁我贞洁,家族覆灭推手!
红玉 - 已除!
靖国公府花宴 - 圈! 失贞局!假山后,戌时三刻,迷香,引路丫鬟翠儿……写到“花宴”二字时,炭条在纸上狠狠划了一个浓黑的圈,几乎要将纸戳破!前世那撕心裂肺的耻辱、绝望、家族蒙羞的轰然崩塌……无数画面汹涌而至,让她指尖冰冷,呼吸急促。她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恨意与恐惧。
冷静!沈清璃,你必须冷静!
她强迫自己回忆花宴的每一个细节:靖国公府后花园的布局,尤其是那处偏僻的、假山嶙峋、藤蔓掩映的角落;戌时三刻,正是前厅戏台最热闹、众人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沈清婉会借口更衣,让她的心腹丫鬟翠儿,“好心”地引开自己身边的丫鬟,再“恰好”遇到迷路的赵奕……然后,便是那杯加了料的茶,和随后“恰巧”被引来看“私会”的众人!
一个恶毒而周密的陷阱。
一丝冷笑浮上沈清璃的唇角。既然知道了剧本,那这出戏,就该由她来导演了!一个模糊但极具破坏力的计划在她脑中飞速成形——利用信息差,让设局者,自食恶果!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复仇蓝图,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声音低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来吧。这一世,看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一半是少女的苍白脆弱,一半是复仇者淬炼出的、冰冷如铁的坚韧与杀意。
练文笔的,轻点喷[求你了][合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