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顾非

“拜见帝女。”门外行礼的正是户部侍郎的孙子,顾非。

顾非行完礼后并未立即开口,一来素日并无交集,乍一登门便要求殿下办事,实在唐突;二来,他对景琬的能力没有把握,怕此番为难了殿下,却徒劳无功。

见顾非斟酌话语,景琬便首先开了口。

“想必小顾大人,是为户部尚书一事来的。”

顾非并未入仕,这声“小顾大人”的称呼,实在是过分抬举了他。

“帝女殿下言重了。”

景琬灿然一笑,直言无妨。顾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帝女殿下只是在与他拉近距离,“套近乎”而已。

这倒让顾非惊讶了一把,在他印象里,传闻中的帝女严肃寡言,并不是那种会纡尊降贵缓和气氛的人。

思及此,顾非又躬身行一礼,态度恭敬如初,只是这次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殿下明察。”

顾非稍放松下来后,条理清晰地阐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自先帝时,户部书写登记的户籍便有诸多奸诈欺瞒之事。后来朝堂政策的变动殃及各郡的百姓,平白多了很多要求重新审查的户籍,这些户籍县里不给检查验证,便把它封起来送到州,州官检查核实后,才退回县。”

“我祖父在户部任职时曾上书陛下,应当设立清查验证部门,严查弄虚作假之事。命令地方官长亲自审查检校,然后才允许上报到州。假如有虚报欺瞒的,一经查出,州、县官同受罪责。”

“顾大人所言甚是。”

“朝中官员亦如此认为,陛下根据户籍乱象颁发了法令,但负责实施的确是康王一派的官员。”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顾侍郎的原意是,户籍作乱之事,应先罚官,但摄政王一派却只去罚民。

“那些官员不愿动本就相互间盘根错节的同党,便将罪责全部算到百姓身上。”

“凡是户籍对不上的百姓都被罚去服苦役,短短几年之内,九郡的青壮年变少了三成。”

顾非初听到此事时不由得惊叹——摄政王疯了吧!

而后他意识到,康王清醒的很,又不是他的天下、他的百姓,他自然不心疼。

可即便康王能够上位,彼时他真的会关心民生吗?

顾非不敢再想,这也是他会寻找景琬帮助的前提条件之一。

景琬或许不擅长玩弄权术,但她这些年来无疑是在为百姓做实事的。

户籍一事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百姓的生计,也关系到景朝的民心。

前世,景琬将它定性为当成康王或雍王排除异己的揽权手段,本欲出手整治,却被二人联合制造出的麻烦牵制住,无暇顾及此事。

后来户部侍郎的结局……户部侍郎年事已高,狱中条件艰苦,加之主谋有意为难,即便不上刑,也让户部侍郎几乎丢掉一条性命。

顾家多番奔走,又是求助为数不多的盟友,又是利益交换,终于将户部侍郎由流放改为褫夺官位。

但是,户部侍郎出狱后的日子却更难过。

百姓不知其中内幕,见朝廷将罪名施加给户部侍郎,受了多年苦难的百姓们将怨恨全都发泄在了户部士郎头上。接连半个月,顾府墙上的脏污之物便从未断过。

这些事即便卧床的户部侍郎被家人有意隐瞒,并不知晓,但他为官多年,深谙弄权之道。他宁死都不愿攀附任何一方,朝中人的陷害又岂会停止?

即便对于民怨他早有准备,稍一打听,仍被民间的流言蜚语打击不轻。

户部侍郎出狱不到三个月,顾府便全家服丧。

想到前世的事,景琬心中喟叹,但面上不显。

“我知道了,”景琬安抚顾非到,“我不仅会救出户部侍郎,还要还他清白。”

景琬没有说的是,她一定会让真正的罪魁祸首伏法——尸位素餐本就辜负朝廷期望,更何况为祸百姓、陷害良臣,如此毒瘤一定要铲除。

“我已派人去调查,明日下午,我会召集门客商讨此事。”

“谢殿下,不知我……”

“顾公子亦可前来。”

景琬掂量了一番,如今她门下的几位门客虽不是有大才大谋之辈,但为营救户部侍郎提供些思路还是绰绰有余的。

崔泠是一定要来的,虽然他不感兴趣,但是既入了景琬门下,就要与东宫一条心;顾非还未归顺景琬,但毕竟是当事人的亲属,出席也是必要的;少央必须在,屏风后听事,为她记录议程、理清思绪。

这倒不是景琬忌讳门客的意见,不让李少央抛头露面。

一来,李少央不喜欢在堂前与人辩论。她平日里时常保持缄默,并非性子阴郁,而是惜字惜言——若所说的话,对事情没有裨益,若所出之言,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便干脆不说话。

二来,景琬有自己的私心。那群门客不愿见到李少央,景琬还不愿意让少央被看呢!

不过,这些人还是不够。

“你来寻我解救顾侍郎之事,可有其他人先前就知晓?”

“这,是有几位,都是我的故交。是他们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来寻帝女殿下。至于他们家中何意,臣并不知晓。”

“后日上午我会在朗月楼谋划此事,你能将他们叫的出来否?”

“殿下,容我思索片刻。”顾飞说完,便转过身去,在原地边思索边踱步转圈。

先是思索沈彦之、陆子晗等人能否不受家族限制前来,而后揣摩了帝女殿下此举的含义。

她想要拉拢沈彦之等青年才俊,还是他们背后的一整个家族呢?

罢了,这些不是他能够干预的,自己为帝女尽力做事就好。

“禀殿下,我会尽力而为。”

若他没猜错,帝女殿下显然是有意招揽的,他们能否抓住这个机遇,便各人有各命了。

顾非离去后,李少央拿着木鸢从屏风后走出。

方才她一边听顾非阐述案情,一边把弄手中的木鸢,已经将这木鸢的构造与使用方式研究得七七八八。

李少央走到门口,朝着庭院中最高的梧桐树的方向发动木鸢。她左臂端起木鸢,右手搭在木鸢的发动机关上,臂膀向后,以便发力。

“嗖”地一声,木鸢脱离了李少央的双手,斜向上弹射出去,正是向着梧桐树的方向。

木鸢之美,在飞舞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翅膀宽大而轻盈,身体修长而匀称,虽是木质,在空中飞舞时却灵动顺畅。翅膀上下翻飞,如同真正的鸟儿一般。

在即将碰到梧桐树时,木鸢转了方向,掉头向门口飞来。许是李少央接触木鸢的时间过短,没有完全掌控它的飞行节奏,木鸢在飞回时越过了李少央,向景琬飞去。

景琬托起木鸢,走到了李少央的身边,此时她倒不像刚才端庄严肃的帝女,只是一个向家中姐姐求助的少女,略歪着头对李少央说道:

“少央教教我。”

李少阳站到了景琬身后,她们紧紧相贴,仿佛幼时景琬教李少央射箭时。

“就像射箭一样,身体保持挺直,背部微微后靠,这样力才传递到手臂。”李少央边说边上手指导景琬,“不必紧张,排除杂念,一心在木鸢与梧桐树上。”

景琬不得不承认,她三心二用了。

一半在木渊央梧桐树,一半在李少央的气息。

“手指扣到这里,目光向木鸢的头部看齐。”

一阵微风吹过,好像有什么拂过景琬的脸,让她右脸有些发痒。想到是李少央的发丝后,心里也不安分。

“就这样。”

“嗖”地一声,木鸢再次弹射出,由于受到后坐力,景琬又分了神,于是稍稍往后靠了一下。

景琬转头想看李少央,却见对方走到她前面预备去接木鸢,因此没看到李少央泛着微红的脸。

木鸢的翅膀随着风势的变化而不断调整角度,整个飞行过程维持着稳定,昭示着自己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木鸢的翅膀隐隐折射出金色光芒。

“户籍一事,你无法凭此铲除康王势力,但足以断其一个爪牙了。”李少央待木鸢飞回来后,托在手上,从容说道,“你要怎么处置那些人呢?”

“危害百姓者断不可留,当杀之。至于主谋……即便不能斩掉康王的头,也要砍断他的手指,让他流血。”

李少央莞尔,她极少笑得这么温和,就像在看一个终于成长起来的小辈——褪去彷徨,坚强而果断。

“但是阿琬,手指不是直接连着头的,爪牙之上还有手臂、肩膀……不若放长线。”

景琬看向李少央,从前,无论她做出何种决定,激进还是怀柔,少央从未质疑。这似乎是少央第一次为她提出了不同意见。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景琬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从这一刻起,他们二人的命运不再只是简单地扶持并行,而是开始交织在一起,相互影响。

“此事做得太绝,会逼康王等人提前发力。”李少央继续说道。

这个“发力”,李少央没有挑明了说,但景琬懂得,这是在说康王等人会提前向皇位伸手。

“你说的是,我虽有意与康王等人开战,但战书此刻便下为时过早。”

“日子还长着呢,力气攒着,总有用武之地。”

毕竟,砍一个头,哪有砍十个头痛快。

二人在和煦的日光下交谈着,从容静好,仿佛寻常女子在讨论衣服与吃食。

夜晚,景琬躺在榻上,先是思索着户部侍郎一事,入睡之际又想到了李少央与木鸢。

就像当年一样,自己明明会发射木鸢,却让李少央教自己;九岁时,李少央明明会射箭,却由着景琬教她。

也不一样,不仅是两人先后站序变了,而且……

九岁时,景琬站在李少央的身后,感受到的是李少央□□的后背与颈间的温度,二人的身体在教授射箭时十分契合,毫无阻隔。

十六岁时,李少央站在景琬的身后,她的脸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脸颊,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气声。但她们不再是紧紧贴合,刚才发射木鸢时,景琬分明感受到了后背处的柔软。

“真是的……”景琬双腿一蹬,掀起棉被,两只脚暴露出来,在床上左右摇摆,“当时应该说自己没学会,让少央再教一次的……”

景琬刚重生归来,来不及发掘并培养女子,所以目前出场的都是世家公子。

不久后,景琬会整合东宫力量,与李少央成立女学。寒门或世家,权谋或武功,越来越多的女子会在朝廷崭露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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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顾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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