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时，薄荷正在跟栀子吐槽：“终于考完期末了……那些试卷好简单，但是考场的桌椅实在不舒服，睡得我浑身难受。”
薄荷这话简直杀人诛心，周围的考生听到薄荷这话想杀人的心逐渐升起。这次的试卷难度很高，饶是坐在第一考场的学霸们做起来都有难度，很多人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只做了一半。
薄荷摸了摸自己咕咕响的肚子：“晚上谁做饭？蓝浼还是辰知？”
栀子回想了下：“据说是辰知……我希望是辰知。”
薄荷回想起蓝浼那些年做的黑暗料理：“蓝浼做饭虽然吃了不会死，但是我的舌头……”
两人聊着聊着就进了巷子，刚从墙头下来便遇见了对门出来遛狗的刘奶奶。
刘奶奶听见草丛里有动静，探头一看，发现是薄荷栀子：“是薄荷栀子啊，你们怎么又翻墙？翻墙不安全。”
刘奶奶手里的萨摩耶凑上来蹭了蹭薄荷栀子，在她们藏蓝色的校服裤上留下一大片白色毛毛。
薄荷笑着答应刘奶奶，顺手又撸了一把掉毛的萨摩耶：“知道啦奶奶，让我摸摸小白。”
栀子没说话，但也跟着薄荷一起撸萨摩耶，撸得萨摩耶直对她们摇尾巴，不断拿头蹭她们的手心。
刘奶奶摸了摸薄荷栀子的脑袋：“今天晚上来奶奶家吃饭吧，叫上小蓝和小辰一起，奶奶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啦。”
薄荷欢快应下：“好！”
辰知在听到能去刘奶奶家吃饭后因处理事物而染上烦躁的眉眼瞬间舒展，他啪一声合上平板电脑，敲响了刘奶奶家的门。
蓝浼也高兴，他想去帮刘奶奶打下手，刚踏进刘奶奶家的厨房就被刘奶奶和辰知赶了出去。
他陪薄荷栀子在客厅里开了把农药，在敌方水晶炸掉时，刘奶奶和辰知刚好做完饭。
薄荷狼吞虎咽：“好吃！”
刘奶奶摸摸薄荷的脑袋：“薄荷慢点吃，别噎着啦。”
只是令薄荷没想到的是，这顿饭是她在刘奶奶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她站在雪白的病床前，垂眸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刘奶奶，面上却不见一点悲色。
栀子同样站在刘奶奶的病床前，只是她没看刘奶奶，而是看着刘奶奶的心电图默数着刘奶奶的心跳。
一旁的辰知和蓝浼脸色不太好看，有愤怒，也有难过。
辰知被气得涨红了脸：“妈的傻逼，自己亲妈快走了都不来看一眼。”
蓝浼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骂人：“难为刘奶奶这么好的人却生了头畜生，说畜生都抬高它了，他这种人别说畜生，连垃圾都不如。”
蓝浼骂完后，一直低头看着刘奶奶的薄荷开口：“你们为什么要难过啊？”
栀子摸了摸刘奶奶的脸：“是啊，按照你们的说法，一个人死后灵魂会步入轮回，开启下一世，刘奶奶其实并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要难过？”
辰知和蓝浼听见这话怔愣片刻，不知该如何给薄荷栀子解释。
这两个少女实在是太像人类了，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两个少女根本不是人类，而是来自宇宙的访客。
蓝浼摸摸薄荷栀子的头解释道：“因为她作为刘奶奶这个身份不存在了，她再也无法以这个身份陪伴在我们身边，我们永远地失去了她。”
“一个人死了之后再转世，就算是同一个灵魂，因为所拥有的记忆和经历不同，也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死亡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并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绵延漫长的钝痛，离去的人留下的痕迹会在你注意到的那瞬间用一把钝锈的刀子凌迟你的心。”
栀子听完还是有些理解不了：“这样啊……”
薄荷则是静默无声地站在一旁，不知在思索什么。
刘奶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眼便看到一旁拿着手机生气的辰知：“小辰啊，别给那白眼狼打电话了，气坏自己身体不值得，有你们在奶奶就很开心啦。”
刘奶奶抬起枯瘦的手摸了摸薄荷栀子的头：“我啊，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了那白眼狼，上天给了我这道劫，又让我遇见了你们，你们不是我的亲人，却待我胜过我的亲人。”
“奶奶要走啦，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心电图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刘奶奶的手瞬间失了力气，重重打在床沿上。
薄荷摸了摸头顶残留的余温，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病房里很安静，还活着的四个人都静默无声，薄荷摸了摸刘奶奶还残有余温的手，抬头问蓝浼：“这就是死亡吗？”
蓝浼点头：“对，这就是死亡。”
刘奶奶的后事由辰知蓝浼全权负责，楼上楼下的邻居也都来帮忙，很快便把刘奶奶的家里布置成了灵堂。
纸钱烧过后的味道在楼道里蔓延，刘奶奶的黑白遗照挂在灵堂正中央，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每一个来吊唁的人。
灵堂里只有来与刘奶奶道别的人的说话声，就连一向活泼的小白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刘奶奶的遗照。
薄荷栀子蹲在火盆边，默默地给刘奶奶烧纸。烧着烧着，她们红了眼眶，也不知是被烟给熏的还是因为刘奶奶。
几个月后，大家逐渐从刘奶奶离去的伤感里走出来，继续自己的生活。
只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薄荷栀子看见小白扒着刘奶奶家的门把手想打开那扇门，看见刘奶奶给她们织的手套，厨房里刘奶奶亲手腌的咸菜……
这些不经意的瞬间在时间的铸造下成了一把钝锈的刀，一点一点地划开薄荷栀子的心脏。
这是见证过无数死亡与毁灭的秩序审判者第一次因死亡而感到难过。
曾经万千文明的乞求与哀嚎没能让她们的心波动半分，她们依旧毫不留情地抹杀那些文明。
但一个低级文明的无关紧要的个体的死亡却剖开了她们的心，从中倾泻而出的酸涩与难过在她们漫长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曾经不理解死亡的秩序审判者，终于在这一刻理解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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