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女子妆

珠翠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打在暂音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断断续续的,像是滴滴答答的细雨。

她想,若不是还有这点凉意提醒着她维持清醒,估计她早就在车上睡去了。

“暂音,我们快到了。”

丞相大人的声音将她的脑子从昏昏沉沉里彻底拉醒了过来,她马上答道:“好。”

说完后,她用力地抿了下唇,毕竟等会下了车,她就再也不能说话了。随后将身旁孔雀羽毛制成的却扇拿到身前,双手握住白玉骨的扇柄,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的遮住,不叫人看了去。

“吁——”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而后立即抽回,珠翠在此时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一只洁白细腻的手从她前方的轿帘伸进,将外面的天光送进来了少许,她甚至能看到那一线光明里细小的微尘在空气里浮动着。

未等那只手的主人说话,暂音立时就抓住了它,而后随着它的指引,从黑暗的轿中走了出来,走到了众人的目光中。

暂音被那只手的主人引着往前走去,穿过人群,直到最前方,她与站在那里的李溪对视一眼后,默默地将头低下,听着她们身前这个身材圆润的男子,朝对面说的话。

“国公大人,今日我这二女儿就要嫁入你们郎家,她自小被我与她母亲宠坏了,性子有些娇纵,还望国公与小婿能多担待担待。”

郎国公见周暨笑呵呵的跟个泥塑的胖娃娃一样,也跟着他笑呵呵起来:“这都是应该的,我日后待她定会同却娴一样。”

郎国公说这话的时候,还往周暨身后看了下,只见那女子一直遮着脸,安静地低着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周暨他女儿,不过也罢了,周暨和李溪来了这里就够了。

“说到郎小将军,怎么今日未瞧见她呢?”

郎国公看向提问的李溪说道:“我那女儿亦是被我娇纵惯了,吵着闹着要给自己的弟弟准备新婚的礼物,这不还给我卖起关子来,非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到。”

“噢~”李溪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这声,“只盼郎小将军要送的礼物别是从我凤城中取的便行。”

郎国公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双眼马上盯着李溪,但却没从李溪脸上看到丝毫破绽,只得打了个哈哈道:“丞相这是哪里的话,她要送的,自然是我们郎家军营里的。”

李溪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话。

在周暨身后的暂音听他们这些来来回回的对话,听的一头雾水,怎么就一个礼物的问题,两个人还扯来扯去扯了这么多话出来?

她把着却扇的右手腕处一紧,她微微往握住她手的那人看去,只见在斗篷覆盖的暗色下,那人对着她温柔地笑了下,这一下让她有些迷茫胆怯的心,安稳了些。

郎国公注意到周暨的身后微动,这才注意到暂音旁边的那人,于是说道:“在二女公子旁边的是阿缨吧,怎么今日却是用斗篷将自个儿遮了起来?”

“啊,郎国公有所不知。”周暨马上笑脸迎了上去,“这是我们大岐的习俗,女子出嫁时,其他送行的女子是需要遮面的,为的就是不抢了新人的风头。”

“哦?”

郎国公侧了一下身,他身后的一名士兵见状走到他身侧说道:“国公大人,下官就是岐国出身,确实如此。”

郎国公点了一下头,不再深究。

周暨继续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如先入座吧,再晚些只怕会误了吉时呀。”

“阿、阿缨。”

原本骑在马上的李慕缨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回了头过来,看向身后那男的,吱了一声:“嗯?”

“嘶——”

温叶眼瞧着前面那男的骑着马,骑着骑着突然就停了下来,险些叫自己撞了上去,颇有些无奈地吸了口气,而后说道:“桑泊,我们再不快些,就赶不上了。”

“啊!抱歉抱歉……”桑泊脸红着连连道歉,惭愧地夹紧了自己身下的马肚子想让它跑起来,却又差点撞上了前面停下来看他的李慕缨。

“嘶——”这是温叶今天吸的第三口冷气了。

他打马朝着对着李慕缨不停道歉的桑泊走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原本弯着身子的桑泊,抬眼看向他,只听他说道:“你有什么话想对阿缨说的,趁现在都说了吧,免得待会耽误时间。”

桑泊听他的话,看向李慕缨,但一看过来,桑泊的脸顿时更红了好多,说话竟也不利索起来了:“我我我我……”

温叶瞧他这不争气的样子,心里直骂了他一句:呆子。算了,为了不误事,还是自己替他来吧。

他也看向了李慕缨,说道:“阿缨,桑泊他是想说,你……”

“嗯?”

李慕缨在他说话时,就看向了他。在那一刻,温叶只觉得漫天银河里的星星都从他眼前划过,然后一朵极艳丽的红花开在他眼前,让他忘了后面想说的话了。

李慕缨见他两都不说话,复又出声道:“嗯?”

“咳咳。”

温叶这才回过神来,该死的,他怎么真跟桑泊一样了,他不禁觉得懊恼还有些生气,就像是在掩饰他刚才走神的事实,之前没说完的话,他一股脑地就说了出来:“桑泊觉得你今日很精神。”

李慕缨点了两下头:“嗯嗯。”

随后她打了两下马就扬长而去了,好像桑泊对她的夸赞跟同她讲“今日的天气真好”这样的话一样普通。

她身后那两男子只能看着她远去的尘烟。

“温、温叶。”桑泊小心地用手戳了戳温叶的手臂。

“嗯?”

桑泊小声地说道:“我、我是想说,阿缨她今天看起来很、很好看,不、不是精神……”

温叶没有说话,他知道桑泊想说的是什么。

今早他看到从门里走出的李慕缨时,也是像刚才那样,被星星迎了满怀,忍不住地吸了第一口凉气。待他将她带到李溪眼前时,李溪竟也和他一样,发起愣来。

直到好一会儿后,李溪才回神对李慕缨旁边的花娘子说道:“娘子的手艺果然是凤城里最好的呀。”

那梳妆的娘子微微行礼道:“丞相大人过奖了,是小将军她原就长得标致,只是不知丞相这里可有银色的头冠呢?”

她这一说,李溪像是懂了某些东西,立马就安排人去拿了。待那泛着银光的冠子到了花娘子手上后,她以手为梳,将李慕缨的发全都束了起来,这才教人彻底看清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那点红色的三瓣莲花花钿,与她眼尾唇上描上的红脂、细眉眼眶上的乌色相映,独衬得她同开在湖中波光粼粼下未完全绽放的红莲一样,艳丽但还有些稚气。

连李溪也不住地感叹道:“我日日看着这孩子,竟都不知道,她是生的这般的好模样。”

好模样吗?

从回忆里出来的温叶对着桑泊说道:“咳咳,丞相大人说过,君子不应该对女子的相貌评头论足。”

“啊?这是丞相大人的意思?”桑泊有些不解。

“是,这是他亲口对傅小公子说的。”温叶非常肯定地说道,“所以还是说阿缨精神好,更好一些。”

说完,他就将马鞭一甩,打在身下的马身上,在它的鸣叫声里,紧随着李慕缨留下的蹄印而去。桑泊眼看着现在就只剩了他一人,心里着急,也来不及细想刚才温叶给他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能跟着一抽马鞭,同随之而去。

“傅小公子,听说你今早被宋大小姐关在门外了?”

在凤城城头眺望着远方烟尘升起之处的傅楼,听见这不怎么恭敬的声音,都不用转过身来,就知道是赵良恩这军痞子,于是说道:“比不得比不得,我这小公子只是被关在了门外,可不比你赵大将军众目睽睽下被揍进了泥里呀。”

“你!”赵良恩涨红着脸,右手使劲挠了挠后脑勺,非常无力地替自己找补道,“换做是你和李慕缨打,也会被她揍进土里的!”

傅楼却是云淡风轻地回道:“我知道呀,所以我不会蠢到去招惹人家呀。”

赵良恩听了他的话,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傅楼是在说他蠢,一下子就要跑过去拍他两下。

傅楼见他动作,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忙支起手来劝住他:“欸,我可说好,丞相将守城的重任交给我俩,咱两可别先起内讧了,到时候若是任务完不成,城给丢了,丞相可是不会听我俩哭的啊。”

赵良恩听他提起李溪,说的还有几分在理,便将手放了下去。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唢呐的乐声,高亢响亮,惊起了城外丛丛密林中安歇的雀鸟们,它们纷纷啼叫着飞向空中,倒给人一种它们是在应和这大喜大悲的乐声的错觉。

城楼上的两位少年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今日扮作新嫁娘的暂音,不过赵良恩要比傅楼多想起了另一位。

“我今晨押着那郎国公的养子去城外大营时,见他脸上全无半点喜色,这场婚礼看来真没有一个人觉得开心呀,白费了我娘昨日特意去寻的鲜花来。”

“我不这样觉得。”

傅楼的眼睛暗了一下,他想起今早梳完妆走出门的暂音,她金色的眼影旁喜意溢出的双眼,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想通了李溪为何要让花娘子来跑这一趟。罢了,想来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也不会再有这一遭了,权当是陪暂音玩场游戏吧。

想到这里,远方的唢呐声已经响了好久了。

傅楼突然觉得不对起来,突地抬起头,将旁边的赵良恩吓了一跳,正打算出声问他时,傅楼转过头来惊恐地望着他道:“良恩,为什么郎国公的军队还没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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