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迎雪扶着身旁婢女的手，神情稍有落寞。
“我方才想着这大堂里吵闹，提议请县主随我上楼说话，县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便拒绝了。可四哥只是随口提一句，县主二话不说就同他上楼了……”严迎雪仍坐在原先的位子上。
身边婢女小声安慰道：“小姐不该这么想，您记着当年同县主那一面，可奴婢瞧县主那模样，似乎的确记不得您了，笑起来也甚是勉强。”
严迎雪轻哼一声：“可四哥呢？四哥就与县主很熟吗？我刚才看他二人，说起话来也没见着多熟悉。”
婢女凑近她耳边，以手覆耳，说了什么。
“啊？”严迎雪被这话吓得连忙坐直身子，“这是真的？”
那婢女笑叹了口气：“小姐，您都多少年没回京了，当然不晓得这些。”老夫人派她到严迎雪身边，便是为了帮其熟悉上京事物。
“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严迎雪小声嗫嚅着，“那我信你吧。”
时昀落了座，同桌的人俱是在朝为官，他也都认识，浅笑着同众人见礼问好。
但他还是找准同人没话说的空当，若无其事地朝一个方向瞟去——
“小心。”严时文提醒，视线投向尤宪提着裙摆的手。
“县主今日这套头面的确别致。”
尤宪心里想，这不废话。
费那么大功夫才到她头上。
他低着头走在她前面，她想他应该是方才同她谈话时看清的。
“县主，那日的香囊——小心！”
她不掌平衡，向前一倾，结结实实地倒在了——
瑚光身上。
“县主，没事吧？”瑚光一直走在尤宪身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尤宪靠在瑚光结实而温暖的臂弯中，面色有一瞬狰狞。
她有事。
有人害她！
她微微转过眼珠，看向严时文。他脸上满是关切，一双空悬在半空中的手随时都能接住她。
是他踩了她的裙子！
她从瑚光的搀扶中起身，面色无虞：“没事。”
“……走吧。”她复又提起裙摆，只不过这回不敢让严时文走她前面了。
“县主没事就好。”严时文面色稍霁。
“呵呵。”你最好也没事。
诡计多端的男人。
尤宪悄悄看自己的裙摆是否留下证据，一边想。
目睹全程且提前警备的瑚光如何看不懂，如果县主表现出一点怒意，她马上就可以制服这人。可县主是成大事的人，很快便恢复了。这一点她明白的。
只道是，又一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不过，严时文方才引起的那个话头也戛然而止，此后十几阶楼梯，他也很是安静。
尤宪觉得这样正好，她总不能真告诉他，她怀疑他要害她，且他的香囊已经被阿莺挫骨扬灰了吧？
走到大堂内，她能感觉得到无数道视线在光明正大地或是偷偷摸摸地投向她。
她向侧边一步，同他拉开距离，将手搭上瑚光，礼貌笑道：“探花郎，引路吧。”
“请。”
严时文坦坦荡荡地将尤宪领至一张圆桌旁，桌前围坐了七八个人。
一妇人凑上来，笑呵呵道：“县主怎的下楼来了？可是哪里安排的不妥当。”
这妇人正是严时文的母亲周夫人。
严时文对着周夫人，也像是对着桌上所有人，头疼道：“到底还是我们家筹划得不周全，只想着县主大驾光临不能怠慢了，怕这大堂吵嚷，烦了县主的心，却没顾及县主是否愿意上楼独坐。”
“所以我想着，让哪个姑娘上楼陪县主说话。”周夫人看着桌上的姑娘们道。
“那多麻烦。”尤宪这时开口道。
“所以儿子提议下来替县主寻一处位子，最好周围都是姑娘，也免得县主没人说话。”严时文顺势接过话抛给周夫人。
周夫人环看四周，一惊，道：“唉，今日来的多是四郎读书时的同窗和老师，瞧这一桌桌，坐的大多是男人，如若县主不嫌弃，不若就坐我们这桌。”
这时，桌上一个略大些的姑娘也站到周夫人身边道：“这一桌都是我们侯府来的女眷，县主要是不嫌弃，便赏个脸，也叫我们能有机会敬您一杯酒。”
尤宪便很是顺利地落了座。她一坐下，方才找她说话的严迎雪不知从哪过来，也乐呵呵地回到桌前，主动坐在了尤宪身边的空座上。
“县主能愿意同我们家这几个姑娘坐在一桌，是我们的荣幸呢。”严迎雪道，其余几人也应和。
喧填的氛围中，声音传到时昀这里，早就被周围男人的笑声稀释得半个字都无法分辨。他时少卿一身月白，泯然众人地坐在人堆里，坐在尤宪最不会想去看的一群老头子中间。
站在他身边陪他发呆的时仪心想，公子真是倔，这大堂里统共十几桌，这么多人，他不会真觉得自己是能发光还是怎么的，就是不听话。看那严探花郎，穿得多精神，多打眼！
他低头，越俎代庖地为公子求上了后悔药。
照理说，有点头脸的人出门都会带上套更换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可他家公子总是仗着自己不爱喝酒——即使喝了酒也不会发酒疯弄得自己一身脏，进而从来不让他给准备更换的衣裳。
时仪现在觉得，谁说换衣裳非得是身上的脏了才能换，为着好看不行吗？
他认真思考起回家替公子把那套衣裳带来的可行性与必要性。
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忽而拍上时昀的肩：“时少卿，时少卿——”
“啊。”时昀回过神来，向身旁男子凑近了去，挂上一副社交的笑容，“文司正。”
桌上还未开席，但众人已经就着茶水热闹地往来起来了。时昀可以想象，待酒上桌，会是多么骇人的场景。
他得赶紧用完饭，然后——
不远处，尤宪不知听到什么，同周围姑娘掩嘴笑了起来，相谈甚欢。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还是先从这桌清醒着出去之后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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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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