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漆黑比雾巷的雾更沉,像泼了浓墨的水,伸手不见五指。苏澈刚迈进去一步,就被一股冰冷的气息裹住,不是雾的凉,是像泡在冰水里的寒,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他下意识地攥紧顾寒洲的手,却摸到对方掌心的冷汗,这是他第一次见顾寒洲这么慌。
“有声音。”顾寒洲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苏澈耳边。
苏澈屏住呼吸,才听到那阵“咚、咚”的声响,不是脚步声,是心跳声,很沉、很慢,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震感,从脚下的地面传上来,顺着脚踝往腿上爬,像是有颗巨大的心脏埋在地下,正跟着他们的脚步跳动。
“手电筒。”顾寒洲的手在背包里摸索,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壳,刚打开开关,光束就被漆黑吞掉了大半,只能照亮前方一米远的地方。
光线下,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是一条走廊,和医院二楼的走廊一模一样。两侧的门都是木质的,门板上刻着模糊的病房号,“201”“202”“203”,连门轴上的锈迹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地面铺着白色的瓷砖,缝隙里渗着黑色的液体,踩上去黏腻得像没干的血,还能感觉到液体里有细小的东西在动,像是米粒大小的虫子,顺着鞋底往裤脚里爬。
“我们……回到医院了?”苏澈的声音发颤,他记得明明是从雾巷的门进来的,怎么会回到医院?
顾寒洲没说话,走到“201”号房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没锁,像之前在医院时一样,“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景象和医院病房分毫不差:铁架床、破旧的床单、床头柜上的老式相机,甚至连床板上刻的“救命”两个字,笔画都一模一样。
“不对。”顾寒洲的手指抚过床板上的刻痕,指尖沾到一点黑色的粉末,“医院的刻痕是旧的,这个是新的,刚刻上去没多久。”
苏澈凑过去看,果然,刻痕边缘还很锋利,没有被灰尘覆盖,甚至能看到木屑粘在上面,混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新鲜的血。他刚想伸手摸,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相机的快门声。
两人同时回头,床头柜上的相机正亮着屏幕,上面显示着一张新拍的照片——照片里不是病房,是他们现在的样子:苏澈弯腰看着床板,顾寒洲站在他身边,而他们身后的门缝里,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头发遮住了脸,手腕上戴着银色的镯子,正是顾寒洲的母亲。
“妈……”顾寒洲的声音发颤,他冲过去想开门,门却像被焊死了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
苏澈盯着照片,突然发现女人的头发里露出一只眼睛,血红的,正盯着镜头,和他在图书馆门缝里看到的眼睛一模一样。他刚想提醒顾寒洲,就听到“咚”的一声,身后的床板突然塌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传来一阵甜腻的香味,和鸦树开花的味道一样。
“别靠近!”顾寒洲拉住想探头看的苏澈,“是‘噬人洞’,专门吞活人的,之前的死者,很多都是被它吞下去的。”
苏澈赶紧后退,脚后跟却碰到了什么东西,是那个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屏幕还亮着,照片里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门缝,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正顺着门板往下流,在地面上汇成一个乌鸦的形状。
“我们得出去。”顾寒洲拉着苏澈往走廊尽头走,那里应该是楼梯口,可走到尽头,看到的却不是楼梯,而是一扇门,和他们刚进来的门一模一样,门板上刻着乌鸦符号,门把手是黑色的,摸上去像人的皮肤,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怎么会……”苏澈的心脏沉了下去,他明明记得走廊尽头是楼梯,怎么会变成一扇门?
顾寒洲推开门,门外不是雾巷,也不是医院一楼,而是刚才的走廊。
“201”“202”“203”的门牌号,地面上的黑色液体,甚至连床头柜上相机的位置,都和刚才分毫不差。
“是循环。”顾寒洲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绝望,“我们被困在重复的走廊里了,每开一扇门,都会回到原点。”
苏澈的手脚瞬间冰凉。他走到“202”号房门前,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和“201”一模一样,铁架床、相机、床板上的刻痕,连洞口里飘出的甜腻香味都分毫不差。他又走到“203”号房门前,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办?”苏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到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瓷砖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和地下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像是催命的鼓点。
顾寒洲没说话,他从背包里掏出军用刀,在“201”号房的门板上刻了一道划痕——很深,能看到里面的木头。然后他拉着苏澈,再次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回到重复的走廊。
这一次,他直奔“201”号房——门板上的划痕不见了,像是从未刻过一样。
“它在修复。”顾寒洲的手指攥得发白,“这个空间在修复我们留下的痕迹,不让我们找到出路。”
苏澈靠在墙上,感觉墙壁在微微发烫,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烧。他的手碰到墙壁上的血珠,血珠沾在指尖,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羽毛,细得像头发丝,正往他的皮肤里钻。
“顾寒洲!”苏澈惊恐地喊,他想把羽毛拔掉,却发现羽毛已经钻进了皮肤,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小点,像痣一样,还在慢慢往胳膊上爬。
顾寒洲赶紧用刀在他的皮肤表面划了一道浅痕,黑色的羽毛从伤口里钻出来,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一只小虫子,钻进了瓷砖缝里。“别碰墙上的血珠,是鸦神的‘引线’,钻进去就会被它控制。”
苏澈点点头,不敢再靠墙壁。他抬头看向天花板,发现天花板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雾气,雾气里裹着无数只眼睛,血红的,正密密麻麻地盯着他们,像天花板上长了一层眼睛。
“它们在看我们。”苏澈的声音发颤,他感觉那些眼睛在跟着他动,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让他浑身发毛。
顾寒洲突然蹲下身,盯着地面上的黑色液体,液体里映出他们的影子,却不是他们现在的样子:苏澈的影子里,有一只黑色的乌鸦趴在他的肩膀上,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顾寒洲的影子里,他的母亲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羽毛,正往他的头发里插。
“影子里有东西!”顾寒洲的声音变了,他猛地站起来,想远离地面的液体,却发现液体已经漫到了脚踝,黏腻的触感裹着他的脚,像是有无数只小手在抓他的脚踝,想把他拖进液体里。
苏澈也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开始扭曲,肩膀上的乌鸦越来越大,正慢慢从影子里爬出来,黑色的羽毛落在地上,变成了细小的虫子,钻进他的裤脚里。
“用羽毛!”顾寒洲突然想起什么,他从背包里掏出那根黑色的羽毛——之前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根,还带着苏澈的体温。他把羽毛放在地面的液体里,羽毛刚碰到液体,液体就发出“滋啦”的声响,冒起黑烟,像被烧着了一样,迅速退去,露出下面的瓷砖,瓷砖上刻着无数个乌鸦符号,正慢慢发出红光。
“符号在亮!”苏澈喊,他看到红光越来越亮,照得整个走廊都发红,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天花板上的眼睛开始往下掉,落在地上变成了黑色的虫子,被红光一照,瞬间化成了灰。
顾寒洲盯着那些符号,突然发现它们在慢慢移动,组成了一个方向,指向“203”号房的墙壁。“那里有问题!”
两人冲到“203”号房,顾寒洲用军用刀砍向墙壁,墙壁很薄,一刀就砍出了一个洞。洞里不是实心的,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里弥漫着黑色的雾气,雾气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相机的快门声,“咔嚓、咔嚓”,和之前在医院听到的一模一样。
“里面有影相机。”顾寒洲的声音很沉,“影相机拍走的影子,会变成‘影鬼’,我们之前看到的假顾寒洲,就是影相机拍出来的。”
苏澈点点头,他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相机,之前在医院捡到的那台,他一直带在身上。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新照片:通道的尽头,有一扇金色的门,门上刻着一个白色的乌鸦符号,和之前的黑色符号相反。门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鸦七,他正朝着镜头挥手,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那是出口?”苏澈问。
顾寒洲盯着照片,突然皱起眉:“鸦七手里的羽毛,是‘破邪羽’,能驱散鸦神的力量。他在给我们指路。”
两人钻进通道,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沾着黑色的黏液,像人的口水,摸上去黏腻得让人恶心。走了大约十几米,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滴答”声,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混着相机的快门声,越来越近。
“小心。”顾寒洲放慢脚步,用手电筒照向前方——通道的尽头,果然有一台影相机,放在一个石台上,相机的镜头正对着他们,屏幕上显示着他们现在的样子,而他们的影子,正从屏幕里慢慢爬出来,变成了两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影鬼,手里拿着军用刀,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它们要出来了!”苏澈喊,他看到影鬼的眼睛是血红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发黑的牙,和之前看到的假顾寒洲一模一样。
顾寒洲掏出破邪羽,放在石台上。羽毛刚碰到影相机,相机就发出“滋啦”的声响,屏幕开始冒烟,里面的影鬼发出一声尖叫,瞬间化成了灰。相机也慢慢融化,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顺着石台流到地上,消失不见了。
通道尽头的金色门亮了起来,门上的白色符号发出柔和的光,驱散了周围的黑色雾气。两人冲到门前,顾寒洲推开门,门外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地方,是一片漆黑的空间,空间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绑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身上插着几根黑色的管子,管子里流淌着黑色的液体,通向石台上方的一个黑色影子,和苏澈在相机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是鸦神的影子。
“是地下室!”顾寒洲的声音带着激动,“我们找到地下室了!”
苏澈盯着石台上的人,突然发现对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镯子,上面刻着一个字——“莲”。是七十年前那个叫“莲”的患者,她还活着,眼睛睁着,正朝着苏澈的方向眨了眨,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石台上方的黑色影子突然动了,像是被惊醒的野兽,慢慢朝着他们的方向转过来。苏澈的相机再次自动拍照,“咔嚓”一声,屏幕上显示出影子的脸。
没有五官,只有无数只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