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融(四)

陆所晟站在姜询背后,众人发现时唰啦啦地跪了一地,那个引路的队长更是高呼着陛下赎罪。等到他抬手叫人起来时,周边这许多人才敢都站起来回话。

“怎么?对着九品的待诏,就敢妄议朕的事情了?”陆所晟语气很平静,神色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有怒气在心底。

长舌虎贲趴在地下,腿都要吓软了,连连磕头说自己不敢。

姜询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暂未开口,等待着陆所晟的发落。这孩子这些年行事很利落果断,姜询知道他的心性,发生这种事,自己挑出来,他绝不会姑息的。更何况将来他要迎皇后,怎么也要选秀,传出这种流言来总归不好。

“一营的,你姓李?”陆所晟却先转头对那个引路的虎贲卫道,“李统领,一会儿叫人带他下去打八十军棍,退出虎贲卫,不必来回朕了。”

这个处罚已经几乎褫夺了他的一切,长舌虎贲还爬上前想求情,却听见陆所晟道:“朕礼遇赵待诏,你们都是见过的,朕敬重神医、奉他为救命恩人,他有何指教,你自然该听的。”

“无非是还未来得及封其他官职,你就敢如此看人下菜,难不成,你要朕当场封他个一品,好来抽你巴掌吗?”陆所晟只是垂眸扫了他一眼,这人身子已经软了。

“下去领罚吧。”陆所晟说完,转头拉着姜询道,“管教不严,赵待诏万万不要同他们再生气了,没得气坏自己。”

姜询告了一声不敢。

这一番插曲以此告终,八十棍由他们自己人打,要不了这人的命,但已经足以肃清一阵虎贲内的风纪与流言了,姜询敛眸,跟在陆所晟身后。

陆所晟道:“赵待诏随朕来吧,朕倒也想先问问这梁大人,究竟装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够不够识相。”

姜询答是,安分地跟在陆所晟身后。他斜前方,那个李统领依旧恭恭敬敬地跟着。

在纷杂的脚步声里,陆所晟悄悄向后瞄了姜询几眼。他心道:“其实那个虎贲说对了一半。”

可是姜询那么生气,还说了他将来要立后、选秀……那几句话把这些日子里陪伴在姜询身边,自以为能留下他的陆所晟打回了原形。

姜询至今,仍然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仍然一门心思地觉得他是个正常的喜欢女子的男人,这要怎么办呢?他总不能直接把姜询敲晕了搬到龙床上,绑起来告诉他一切吧!

他默默地走在前面,其实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等什么时候饿了好一锅喝了下肚。

只可惜陆所晟方寸大乱,姜询却毫不知情,这个狠心的男人甚至仍然在策划自己的出逃。

今夜就是姜询安排好离开的时节,他和褚彣养的死士已经安排在了附近。在姜询的计划里,今夜陆所晟纵然不提审梁仞,他也要提出来审问梁仞。这老东西在陆所晟手里,陆所晟必然想要他能攀扯出不少他想弄死的人。

可是陛下身子虚,前些日子还病得爬不起来,他会出现在晋阳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若是回京之后还精神头高涨得处置梁仞,那不是摆明告诉所有人他是假病,那还示弱个什么劲?他把姜询安上神医、治好陛下顽疾的名头,想来也是为了这个。他是受神医之邀到晋阳养病,回去之后再装着病怏怏一阵子,错开梁仞回京,就可以把这老东西扔进大理寺,大刀阔斧砍人了。

到那时候,有些人纵然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所以陆所晟今夜一定会去见梁仞,姜询笃信这件事。因此,他安排了这些死士,在谈话进行一阵后尝试行刺陆所晟。他们知道姜询传出的消息,具体的位置摸得清,只要以刺客假象短暂引走大量的虎贲卫,引起骚动,外头会立刻放马过来。

关押梁仞的地方就在这营地的边上,营地中马车和战马很多,弄一匹马来易如反掌。

随后,他会拼命策马扬鞭,逃脱陆所晟的掌控。

.

营地中环境略微简陋些,只能给梁仞上了镣铐,两个人按着他,隔开他和陛下一行人,防止他有什么异动。

彼时尊贵的梁大人如今已经像一坨烂泥似地软在地上了。他那乱糟糟得头发像个烂鸟窝,麻雀经过大约都并不想瞧几眼,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几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时,他也就是在地上翻了个身,一点抬头的意思都没有。

押着他的侍卫踹了他一脚,拽着梁仞的头发叫他抬头起来看,他浑浊的眼珠子死气沉沉得滑动,对上姜询时,他停顿了片刻。

姜询给了他一个眼神,幅度几不可察地摇头,暗示他不必现在说出神宁十年旧事。

审讯就这样开始,陆所晟上来先问的第一个问题却大大出乎姜询的意料:“梁仞,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最好从实招来。倘若朕满意,朕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两年前御史台和那个梁桢指责太傅姜询收受鬼方贿赂、意图不轨时,其中一条说他神宁十三年酒泉二十八日时就与鬼方有勾结,此事是真是假?”

姜询心脏忽然通通跳了好几下,他不明白陆所晟为什么问这个。

当年陆所晟方才登基时大齐朝兵力孱弱,那几年的鬼方却水草肥美、兵强马壮。他不得不要陆所晟壮士断腕,忍耐了许多年。那些年为了压制这帮以战争肥硕自家的武将家族,姜询可谓煞费苦心。

乃至于到了景和二年,朝廷决议出兵反击时,梁氏家族中另一个梁太尉的狗腿子——梁祯站了出来,诬告姜询早与鬼方暗通款曲,其中一则就是酒泉二十八日惨案。

姜询于神宁十二年高中,随即被外放到了张掖。酒泉二十八日发生后,他劝动张掖郡守出面调集守城军增援,只可惜凑好队伍抵达时,只赶上了收尸。但他们已经是增援最快的队伍了,好歹善了后,夺回了被鬼方人占据酒泉。

正是此事记了姜询一大功,年底回京后,先帝就突然格外重视姜询,乃至于让他小小年纪就留京教导陆所晟,美其名曰子承父业,让姜询继承他父亲之职。

故而陆所晟登基后,一看到出兵的机会,梁家立刻想按死姜询,罗织的罪名其中一条就是酒泉一事被诬陷成是姜询同鬼方暗通款曲,告诉他们酒泉当下防备弱势,等待屠杀抢劫后再带人救援抢功。

那时他们告得真真假假,也没什么实在的证据,只是流言蜚语霎时间满天乱飞。没想到姜询也没辩驳一句,只是在蜚短流长中为陛下加了冠佩了剑,然后就利落地“死了”。

时隔这么久,连姜询自己都不在乎这事儿了,左不过是从前诬告过自己的罪名,民间传闻里传得自己像个罪人罢了,他才不在乎这些小小的名节。

可是陆所晟为什么要问这些事呢?

当初他假死,这些罪名早就被当成是他畏罪自杀,一股脑按在他背上了,姜询左右债多了不愁,陆所晟较真这个做什么?

但陛下显然是真的很严肃地在问。见梁仞不开口,他使了个眼色,叫人出去拿几样东西。

“朕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张嘴如实告诉我,姜询在酒泉二十八日里究竟有没有不轨,倘若说不出朕想要的答案,你别想好过。”陆所晟语气阴沉,面色也非常阴冷,双眼之中尽是压抑的狠色。

梁仞软在地上,一味地低头。他原本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的,毕竟姜询已经答应他,进了大理寺只要挑出朔方兵祸的旧案,就会放他生路。陆所晟左右要杀他的,何必那么实诚呢?

只是,没一小会儿,去取东西的人回来了。看向陆所晟叫人抬进来的东西时,梁仞就再也躺不住了。他叫人抬进来一大盆的蚂蚁,水晶的盖子盖在上头,遮掩了里面密密麻麻的东西。另一边的谢景晔捧着一大罐蜂蜜站在一边。

“不必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待会儿你要是惹怒了朕,这些蜜糖裹在你身上、脸上、耳朵里的时候,蚂蚁爬进你耳朵、万虫啃咬的时候,你可别求朕给你个痛快。”

这种刑讯的法子是从前宫中的,阴狠毒辣,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陆所晟这是什么意思,为了这样一件旧事,居然抬出来这种……不大光彩的手段?

谢景晔抱着东西走到梁仞面前,“啪”得一声搁在了地上,按着梁仞的头叫他看着:“大人还是早下决断得好,要不然卑职恐怕要给您洗个蜂蜜澡了。”

他声音不大,也一点都不阴森,谢景晔这个人古板正经得很,因此竟然一点恐吓之意都没有,话里全是满满的真诚。

梁仞察觉出这一点时,一点点抬起了头,他心知肚明自己必须得张嘴了。他看向姜询时,并没从姜询眼神中得到任何关于说或者不说的指示。

这事儿是假的,姜询自己没做过当然清楚,但他想知道陆所晟翻出两年前别人泼给他的脏水,是要做什么。

昨天在家喝多了,下午晕晕乎乎得脑了好多强制爱剧情,都不知道脸红是因为酒精还是我的西皮太好磕了,那个交通发达得我都不敢给你们说[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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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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