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雨后的夜,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只有明明灭灭的路灯,有人纸醉金迷,有人奔走在街头。
“好怀念啊,老张你记不记得?这条街已经修了二十多年啦。”前方,西装革履的男人扭头,朝身后人说道。
“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是建国同志拍的板,真是个好决策,这条街旺了二十多年了,带动了周边经济的繁华。”
二人身后,孙广楠扛着三脚架和固定好的设备,穿梭在井街,陪着区领导视察秀水的老旧城区和夜经济。
白天下雨,没有办法行动,对方特地约了晚上,还客套道:“小孙记者,辛苦你这么晚跑一趟。”
孙广楠早就对这样的加班和不冷不淡的寒暄习以为常,回应道:“客气了,职责所在。”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看腕表,八点五十分,晃一圈回去的话,小雪估计都睡了。
井街的夜晚很热闹,有鼎沸的人声,四面八方传来隐约的饭菜香味,烟火气浓浓。
经过一个酒吧的时候,里面有歌声传来,孙广楠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驻足,忍不住去看里面的光景。
是尹天蓝。她站在大厅的舞台上唱歌,聚光灯打在她身上,映出她不明晰的轮廓。
她唱歌的时候很专注,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只见她朱唇轻启,唱道:“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是河图的《凤凰劫》。
“小孙记者呢?”
听到前面有人喊他,孙广楠拎起设备,迅速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回应:“来了。”
等视察结束,孙广楠下意识地往酒吧里看,这么晚,她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并没有。只一眼,他就看到了她,她安静地睡着,躺在酒吧大厅的沙发上。
孙广楠见状,赶忙冲进去,伸手去推她:“喂?”
尹天蓝没有反应。
孙广楠去拍她的手,捏她的脸,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又在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兼职。”孙广楠嘟囔了一句,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将她手架在自己脖子上,准备带走她。
“喂?干什么!”有几个面相不太友善的男人朝他吼道。
孙广楠见情况不对:“她是我妹妹,我来接她回家。”随即眸底流转过一丝阴暗:“别乱来,否则我报警了。”
见几人愣在原地,孙广楠立即补充:“刚才发生的事我都录下来了,手机云盘同步有备份。”说罢,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摄像机。
摄像机里只有今天领导视察的视频,他之所以说有备份,是怕他们肆无忌惮,把摄像机砸了,毕竟一个设备几万块。
“大哥,算了,这人电视台的,不好惹。”对方人只是粗鲁,又不是瞎,摄像机包上有硕大“秀水融媒”四个大字。
孙广楠只见几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就走了,松了口气,还好,否则他势单力薄,动起拳脚绝对会落下风。
跟前台嘱咐了一句帮忙看下设备,孙广楠横抱着尹天蓝去了旁边的酒店。
半个小时前。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尹天蓝身上,她顾自陶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叮当”,有酒杯被暴怒地摔在地上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唱的什么玩意儿,哭丧呢?”台下人捡起地上残留的高脚杯碎片,朝台上的尹天蓝吼道。
“不好意思。”意识到出了问题,尹天蓝赶紧鞠躬道歉。
这是她新找的兼职,酒吧驻唱,100元一小时,一般都是在晚上唱两三个小时,工资现结,今天是她来上班的第二天。
台下人见状,神色有些许缓和,平静地将碎片放在桌子上。
随即摇晃着酒杯,朝她敬了杯酒:“妹妹,唱些开心的歌。”
尹天蓝瞬间会意,原来大哥是嫌歌太悲伤了,她立马切歌。
可就像武哥所说的,95后流行的是青春伤痛文学,什么许嵩、徐良、本兮,她还真不太会唱开心的歌,尹天蓝大脑疯狂运转,努力回想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快乐的歌,最后咬咬牙:“给大哥来首《好运来》。”
氛围是到位了,给台下人整无语了:“这唱的什么瞎几把玩意。”
领班带着尹天蓝出来赔罪:“不好意思啊,她新来的,不太懂规矩。”
“那行,把这杯酒喝了,就当是给我们赔罪。”大哥指了指桌边的一杯酒。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尹天蓝端起酒杯,给他敬酒:“给您赔罪,我干了。”
那酒很烈,一杯入吼,感觉嗓子都要辣冒烟了。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想着在大厅的沙发里休息下……
再次睁眼,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尹天蓝意识到已经到早晨,感慨,难得睡得这么香。
等等……吊灯?家里哪有这玩意儿?
“靠”,她骂骂咧咧地蹦起床,她记得她昨天给一个客人敬酒,然后就迷迷糊糊的不省人事,她该不会被吃干抹净了吧?
她看清了,这是酒店,可房间里没有任何异样,一切物品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甚至床头,还稳稳地放着一瓶水。
瓶盖有拧开的痕迹,好像是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尹天蓝疑惑,水?谁买的水,里面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尹天蓝凑近,用鼻子闻闻,水里闻不出来任何异样,她才记起自己闻不到味道,索性闷了一口含在嘴里。
甜的。是蜂蜜。所以她是在大半夜被好心人捡到了酒店?
是谁?好奇心作祟,尹天蓝赶紧找到酒店前台。
前台说他们换班了,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带着尹天蓝去查看监控。
晚上十点多,她横着出现在了监控里。再看看抱着她的那个人,尹天蓝觉得分外眼熟,仔细一看,居然是孙广楠!
准确地说,是一竖条黑色的衬衫和西裤,拖着一条不省人事的人进来。
是条,黑色显得孙广楠很精神很苗条,相对比之下,她1米72的身高也是一长条。
这是,公主抱?天,这也太暧昧了吧。
原来是这个大哥,尹天蓝在心里默念:“谢谢你,好心人。”
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荒唐感觉,尹天蓝回到酒店房间,一口气咕咚地把蜂蜜水喝完,又给手机充上电。
刚开机,就看到孙广楠的消息:「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下一次我未必能这么巧撞见。」
本来是一副好心肠,非要用这么欠揍的语气说出来。
尹天蓝给他发了个“嘿嘿”的表情包,不再理他,她能怎么办呢?遇见这样的意外,她只能装傻充愣了。
去退卡的时候,前台说房费230已经付过了,甚至还退了她100块现金,是房卡押金。
尴尬啊。尹天蓝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孙广楠,一晚上过去,她一下欠了他330块钱。
还好一大清早他就出去跑新闻了,避免撞见尴尬。
她还没跟孙广楠发消息,孙广楠见她回了个表情包,倒是主动来找她了:「把我的手表还给我。」
她什么时候拿了他的表?
「昨天抱你的时候怕硌着你,把表摘下来放你衣兜里了。」
嗯?尹天蓝震惊,她都毫无意识,他居然怕硌着她?这是什么奇怪的体贴。
孙广楠回来的时候,两人在走廊相遇,尹天蓝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表递给他:“你的表。”
“然后呢?”孙广楠接过表,套在手腕上,抬头看她,一副相当欠揍的表情。
见尹天蓝不语,孙广楠开始骂骂咧咧:“尹天蓝,跟老子说一句谢谢会死啊你。”
尹天蓝也用一副欠揍的语气回他:“我不曾向你索求过任何帮助。”
“就嘴硬吧你。”孙广楠咧嘴笑,他才不是锱铢必较的人,区区英雄救美这点小事,他才不会向她索取些什么报酬。
但如果下次,她遇到这种问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他不会告诉她,那天趁她睡着,抱着她一起去药店称了体重,她才120斤!
120斤抱起来居然那么吃力!孙广楠思索再三,把原因归结到她的身高上去。
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虚呢,他明明有锻炼的!每天晚上拉着小雪一起去跑步怎么不算运动呢?
1米72的身高的确算不上是娇小,可当他替她掖好被子,看到她那张睡得安详人畜无害的脸时,他心里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算了呗,自己家的傻妹妹,除了宠着,还能咋滴?
隔天,尹天蓝收到了她的兼职费600,立马转了330给孙广楠,孙广楠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下了钱。
两人很有默契,谁也没提那晚的事,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还是陌生人一样的状态,可他们之间的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尹天蓝把剩下的270转给了苏向南,刚好是欢乐空间的门票钱。
苏向南收到钱,有些惊喜:「哇!闺闺发工资啦?」
「英雄莫问来路,工资也是。」尹天蓝回道。
她才不想让她的黑历史被拉出来反复鞭笞。
「OK,OK。」苏向南回复,立马收下钱。
尹天蓝心里盘算着,如此,只欠闺闺58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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