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再笑一下,下巴往里收点,对对,很好看很好看。”
条条框框的布景里,温束白往后仰着保持平衡,手里的相机不断按下快门。
这次的拍摄算不上顺利,因为暴雨的原因,双方在来的路上都堵车了,本来下午一点的拍摄硬是拖到了三点才开始。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的,模特状态算不上好,几组照片下来都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会临到下班时间了倒是有了感觉,把所要传达的东方美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眨眼,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霓虹灯逐渐亮起,回家的车辆川流不息。
“好了收工!辛苦了辛苦了,老师们辛苦了。”
温束白捶着腰,跟甲方核定最后的需求。
好不容易回到家,身上也差不多湿透了。她打了个寒颤,边甩着伞上的水珠边吐槽这个破天气,在问候到第十八代太爷爷的时候被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哆哆嗦嗦走进了浴室。
她有时候对时间其实没有太多的感受,尤其是忙起来的时候,两张照片的功夫就过了一季,在还没来得及感叹秋天的时候冬天就已经到了。
走出浴室,她擦着头发从角落里珍藏的泡面箱里翻出来一个幸运观众,准备倒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热水了。
温束白蔫了一瞬,干脆彻底破罐子破摔,慢悠悠做好一切,躺倒在沙发上。
小群里又叮叮弹出来消息,她充耳不闻,直到吵得没辙了才划拉开扫了一眼。工作的群早在十分钟前就已经消停下来了,最后一句是袁冰冰的“交给我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饼干样式的颜表情,剩下弹出来的几十条消息,一半是陆珊珊的,一半是她妈的。
可能是见她许久没回,电话在看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打过来了,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一阵吵声:“哎呀说了让你慢点的!有没有烫着?我看我看,红了,你去冲水去,快去快去。”
把人赶走后,何唯好像才想起来自己还拿着手机,她一看,笑眯眯道:“酥酥呀,吃了吗?”
“还没,水没开。”
“你不会又吃泡面吧?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个不健康,你就是不听。”何女士不满地责了两句,又把镜头翻转,对着那一桌的海鲜道:“你看我们吃的。”
“……”
“你说说你,跟我们来多好?家里有那么大的地,就是容不下你这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是吧?”
温束白把面盖上,其他的开水倒进一旁的暖壶里,开口忽悠:“哪能,是我阅历太浅需要多锻炼锻炼。再说了你们也不能养我一辈子对不对?我总要出去闯出一片天地的。”
“行行,女大不中留了,不过你开心就行,缺钱跟妈说啊。”
“好好~”
又搓了两句有的没的后,她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盖子搅了两圈后,叉起来嗦了一口,嚼了两下感觉莫名的熟悉,低头一看,也是凑巧,海鲜味的。
晚饭后,温束白缩在沙发上清消息。有一个负责对接的人职业变动了,需要重新添加好友。验证消息发过去时,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眸光一闪,指尖划拉着通讯录,找到前两天存下的那个号码。
-1
出乎意料的,对面倒是回得很快。
-?
温束白眯着眼睛,顿了一会,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坏心思。
-猜猜我是谁?
-温小姐倒是很有雅兴?
她撇撇嘴,正愁着接下来该怎么说的时候,眼睛落在不远处被挂起的大衣上。
-你的衣服怎么办?我怎么还给你?
-这周末,温小姐有时间吗?
温束白挑挑眉,想到刚收到因为天气原因改日拍摄的消息,轻声嘀咕:“也太巧了吧。”
-有,还是那家咖啡馆见面吗?
-可以,有劳了。
-你这衣服能干洗吗?
-可以,麻烦了。
“人机。”
-能加个好友吗?不想从消息里找了,好麻烦。
-可以,我加你?
聊了两句,温束白是真觉得这人话少,基本上都是她在问,他在答,比跟客户聊天还要客套。不过也是跟记忆里的刻板印象差不太多,她一边给人备注一边回忆。
当时还是夏天,八月份的尾巴依旧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温束白跟着父母刚从国外旅游回来,兴致异常昂扬,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突然,眼睛看到一处,她安静下来。何唯注意到她情绪瞬间的低落,偏头问:“怎么了?”
“学校。”
顺着目光看过去,他们红灯等待的地方正好就隔了国际高中部一条马路。
“要去看看吗?”
“可以吗?”
何唯笑着,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没有说话。
汽车停在校门口,现在正是学生放假的时间,校园里并没有几个人。温盛轩下车跟保安说明了来意,登记后,几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温束白记忆开始模糊,这一段像是被橡皮胡乱擦掉了一样,只剩下零碎的片段。她记得,她当时很兴奋,跑着跑着就和父母走散了。
高中部地方很大,像一个迷宫一样,她走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在哪,倒是误打误撞爬上了教学楼。
教室样子都差不多,有些墙上挂满了胜利的红旗,有些黑板报让人眼前一亮。正欣赏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爸爸打来的。
温束白接完电话,准备下楼跟他们回合时,再次被一阵突然响起的音乐声吸引过去。她不禁好奇,跟着音乐,朝着上面继续走。
大夏天的,大家都没有开学,会是谁呢?
众多敞开的门里,只有一间教室是关着的,里面的音乐声在她注意到那间教室时又戛然而止。脚步放轻,猫着腰,温束白贴在墙壁上像一只警惕的壁虎一样缓慢前进,时不时还要停下来观察观察有没有人出来,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窸窸窣窣来到目的地后,里面的音乐声再次响起。琴声扬出教室,宛转丝滑,时而紧促激昂时而轻柔绵润,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就在这个由乐曲构成的故事即将述说到**时,声音又戛然而止下来。
里面站着的少年背对着她,所以温束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不过这次仅仅停顿了两秒后,小提琴再次被架放在肩上,重头开始。
一次,两次,三次…她已经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直到后知后觉给父母报备之后才恍然,然后不禁更加佩服里面站着的人。
次次失败,次次卡顿,明明很多次她都觉得已经很完美的时候,少年依旧没有停歇下来半刻。可失败久了,无论是谁都会开始烦躁,在第N次停下后,温束白很明显感受得到里面人的不耐甚至是失落感。
他拿着乐器,气息不匀,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张满弦的琴。就在温束白以为他要放弃或者休息的时候,少年轻轻把琴放在摊开的盒子里,然后转身朝门走去。
她一惊,慌地就往最近的教室里面躲,猫着腰缩在墙角,看他略带怒气的拉开门走出去,那双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着,青筋明显。
手机再次弹出父母的催促,温束白就着姿势快速打字回,回到一半时,她停住。然后赶紧起身,在确认他还没有出来后,慌忙地钻进去,然后又慌忙地跑出来,特地绕了个圈走另一边的楼梯,飞奔而下。
一路上心潮澎湃,胸腔里震动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连着风吹动林荫,再难平复。
思绪在这时候被打断,她把震动的手机拿起来看,一条新消息刚弹出来:
-干洗费。
温束白盯着那个转账十万的金额,嘴角抽搐。
-用不着这么多。
-剩下的就当是我请的咖啡费好了。
好家伙,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品尝那杯自带安眠作用的咖啡了。
-
一曲完毕已是深夜。卓淮森收了琴,视线落在泛黄的纸页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捏了捏琴弓,没打算再继续下去。
门被敲响,似乎就是卡着点来的。他应了声,秦芸浅笑着走进来,轻轻鼓掌。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淮森哥的琴声是怎么听都不会腻的。”
“多谢。”
卓淮森继续埋着头收拾东西,他对每一把琴都很珍爱,即使不用也会时不时拿出来擦拭,就更不要提手上这把对他有深刻意义的了。
“淮森哥还适应吗?两地的时差很大,我当时回来的时候调整了好久才熟悉的。”
秦芸自顾自走到琴室一旁的休憩沙发上坐着,眉目眷恋。
“还好。”
听着冷淡的话,她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难以自拔。
“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这里也是,一点都没变。”
这间琴室在她认识卓淮森之前就存在了,当时她还是一个小不点,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年纪就跟着宋非凡混了。结果常常被他坑的背黑锅,挨了不少训。
记不清是哪个被训的时候,卓淮森出现了。白嫩的团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在替她说话,还把藏在一旁看戏的罪魁祸首揪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道:“不是她做的。”
她记得清楚,也无比的怀念,也正是因为这个转折,她才踏上了音乐这条路。倏地,笑容僵住,秦芸眼睫半垂轻声问道:“我听周叔说,淮森哥已经有女朋友了,是吗?”
卓淮森在思考应该叫未婚妻还是女朋友时,又想到了昨天临走前她的那句“老公”,一时间语塞住,而一边的秦芸却只当他是默认了,笑得苦涩。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运,能跟淮森哥在一起,真羡慕啊。”
她叹惋着,眼眶酸涩,猛吸了一口气不等卓淮森开口,鼓足勇气道:“淮森哥。你真的…”
“真的只是把我当妹妹吗?”
琴盒被收起,放到一边的柜子上,卓淮森拿下乐谱,这才转身看向她,回:“不是。”
“我没有把你当做过妹妹。”
“你对我而言,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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