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这把剑是从小跟着霍斟的,晏醴知道他十分爱惜,她每天都会擦一遍,如今已经擦去了血渍和泥垢,变得纤尘不染。现在,她要用这把剑,用自己的一身血,救他!

横眉立对,霎时,她拔剑出鞘,片刻不犹豫,直直割上自己的手腕。

只听一声清脆的皮肉绽开声,鲜血顺着手臂哗啦啦滴到药碗中,疼痛让她清醒,她竟然笑起来,笑的开怀:“阿哥,我说过,我绝不背弃你。”

还魂丹的药性早就散到了她的血液里,既然再也聚不起一颗还魂丹,那就把这一身血喂给他。

结果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或许会血枯而死;她也曾中过不少毒,失去了这一身还魂血,或许她体内的毒素会一涌而上,寿数无几;也或许,还能好好过完这一生……

一碗又一碗喂下去,晏醴已经无力软塌在霍斟臂弯里,头枕着他的胳膊,自顾自喃喃:“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爹爹……”

他的唇轻触着晏醴的手腕,鲜血流进口,染红他苍白的唇,似乎真的面色红润了些,晏醴慌忙探他脉息。

探到刹那,她深深敛眸,垂着头,只长舒口气。

平稳了——脉象正常了。

吻上他的唇,依依不舍地放开,晏醴再也没有了力气,简单处理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终于靠在霍斟身边沉沉睡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潺潺的流水奔腾不绝,它们终会聚成宽浅河谷,交织成江河,汇入大海,在海沟里翻腾交融,与来自彼岸的海水缠绕炙吻。

换了毒血,解了毒,霍斟也还是沉沉睡着,晏醴却并不着急,她依旧在霍斟的身边自言自语,给他喂药,擦洗,养头发。她还用灌木枝编了个小藤椅,暖和时便抱着霍斟到小院子里晒太阳。每当她握着霍斟的大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仿佛这样才能踏实一些。

放血醒来以后,晏醴吐过一口黑血。她给自己把脉,果然不出所料,没有了还魂丹的压制,百毒反噬得更猛烈。所幸,毒性互相克制,她还能撑几年。

这样,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她想,还能做很多事,改变很多不公,还能,陪他很多年。

这日,晏醴坐在霍斟床前,想着过去和今后的命途,她撑着头,絮絮呢喃:“我与你说过吧,我的名字,‘醴’,是晏思源给我取的,那日我出生,他喝了一夜的酒到天明,所以取了这个‘醴’字,是酒的意思。我没跟你说过,我还是苏息的时候,小姐曾与我说,她的名字‘醴’,是‘益龄仙井合,愈疾醴源通’的意思,有延年益寿、泉水源通之表。呵,是不是很可笑?”

她像只舐爪的猫儿,俯下头用柔嫩的脸颊在霍斟手背上蹭了蹭。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名字的由来,我却有些忘了,那句诗如何念的?斟……”

良久。

“自洗玉舟斟白醴……”

极微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晏醴正贴着他的手背。

听到熟悉的声音,晏醴讶异转头,晃晃然对上一双灰蒙蒙的略显疲惫的眸子。

她握着霍斟的手陡然间松开,他的手便在半空失落,跌回榻上,撞到床沿。

霍斟的声音极弱,他似是吃痛,沉沉道:“你干嘛?”

晏醴却退后一步,急喘着气,呆呆地盯着他。

霍斟也痴痴望着后退的小姑娘,他似是有些迷惘,一时分不清光阴的轮转。自己身处何地,为何她在这里?

半晌,低低的闷咳从他胸中爆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晏醴一惊,刚上前一步,却猛的停下脚步。

“还不过来?”霍斟眼下一滴泪悬空落在枕上,他再也等不了,嗓音沙哑而干涩,“让我抱抱你。”

晏醴方才极力控制着自己愈渐破裂的情绪,此刻脆弱的外壳全碎,再也忍不住冲动,一个飞扑到他怀里,撞了个炽烈。

她窝在霍斟肩头,孩子一样抽噎的大哭,将要喘不过气来。

咸湿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臂膀,霍斟只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嘴角是难掩的笑意。

老人说,人在死前的弥留之际会见到已经离去的人向自己招手。

在他终于支撑不住闭上眼前的那一刻,他见到了洪淮斌,他的身影渐渐倒退,消失,跌下幽都关那座高塔,他重复着:“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国将不国,这四个字,是对他的忠告。

他闭上了眼,内脏灼烧般的疼痛却动弹不了一丁点,听到这句话时,霍斟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他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喊他“阿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又回到了在天京的日子,他每日早去军营点卯,临走前路过晏醴的屋子总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睡得正酣。

操练一天,在军营里打三份饭带回家,还没出栅栏,就看到小丫头正向里头东张西望,见他出来了,就跟在他身后同他讲些今日的见闻和趣事,喋喋不休到家。

三人聚齐用一顿晚饭,霍仲和晏醴二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夜晚时分,睡意眠浅,便相约到屋顶共饮一壶烈酒,两人都醉了,醉倒在滁州淮阳河的小舟上……

在梦里,他们就这样度过了寻常的一生,做着彼此的家人,相依为命。

但那淡淡的黑影总有意无意地提醒他:晏醴已经走了,她执意离开他,一遍遍逃离他!她还是做了咬断哈克王脖子的那只小狼。他终于懂了这个故事,不是因为小狼有多坏,也不是哈克王有多善良,而是因为,他们心甘情愿。

一睁开眼,见到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摇着头不可置信般倒退,他以为,梦中的她也要离开自己。

不行!他唤住了她。

直到她撞上自己胸口的那刻,汹涌而来的阵痛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这竟然不是梦吗?

“还想骗我吗?”霍斟敛起笑意,故作严肃道。

晏醴起身,心虚地瞟一眼霍斟的脸色,随后灵光一闪,又擦擦眼泪,昂起通红的鼻头道:“骗你又怎样?这次可是我救了你一命。”

霍斟斜勾起唇角,侧了侧头,若有所思盯着晏醴道:“哦,是吗?那我们小阿醴可真是出息了。”

晏醴扬扬眉头,得意道:“那可不是吗!”

“你怎么想到的?”霍斟问,“为什么没有直接带我回军营?”

“我赶到幽都关时,里面几乎像一座空城,但是在暗处有大量伏兵。我央祁涟去救你,他却支支吾吾。我虽想不明白具体是什么计策,但你们一定是在营造大乾军队将领俱亡,群龙无首的假象,诱陈凉人攻城关,进来后再一网打尽,来个空城计,是不是?”

霍斟的唇角更盛,抚上晏醴的发顶:“阿醴冰雪聪明,若生作男儿,可堪军师也,青史留名也不在话下。”

晏醴被夸的开心,一拳打在霍斟肩头道:“从前没看出来,阿哥惯会花言巧语的。”

霍斟被她一拳打的肩头的伤口一痛,拧眉轻哼了一声。

晏醴才发现自己打在了他的伤口上,瞬间对他软和下来,柔柔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注意。”

就在晏醴给他揉痛处时,猝不及防,霍斟一把搂过她的腰,把俯身在上方的晏醴抱着甩到了榻里侧,两人间距离仅寸许,四目由一线穿连起来,密不可分。

霍斟吻上晏醴柔软的唇瓣,从她口中摄取难得的香气,果香与**缠绵,舌尖拉扯交缠,李子花香婉转盈盈,晕染在唇齿间。

辗转在炙阳里的飞鸟“吱呀吱呀”,叫的干涩。

晏醴实在没想到霍斟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有力气图谋她,纠缠了一会儿。慌忙推开他,忙不迭跳下榻去,留下一句:“药还在煎着。”便赤着脚飞身而去。

霍斟瞥一眼床边那一双朝向东方和南方的绣鞋,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一对珍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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