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揭破了伪装,她再也没像从前一样哭过,甚至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霍斟知道这才是真实的阿醴,一个勇敢的、坚韧的姑娘。
他揽过阿醴,笑道:“好!”
两人挽着手回到家,霍斟直奔他的小菜田。
自从他能拄拐走路后,就在集市上买了些种子,在家翻起了一片小菜田,每日悉心照料。从撒种以来,已一月又两旬。
菜田里的胡瓜有一些已经成熟,霍斟弯下腰费劲地掰下一根绿油油的胡瓜,用井水洗了洗,塞到晏醴嘴里。
晏醴咬下一大截,仔细品味一番,叫道:“这胡瓜的滋味果真与那长途运输到中原的不一样,很是清甜呢,也不涩口。”
霍斟的嘴角早不知翘到哪方天上了。
“不过,就这样到市集上卖,也挣不了几个钱。”霍斟思虑道,“不如制成腌胡瓜,还能加几成利。腌胡瓜我拿手!”
“呦,我的夫君这么能干,果真是贤夫良父的好苗子呢!”晏醴不怀好意地笑道,眼睛月牙弯弯。
霍斟显然十分受用,二话不说转身进灶房,傲娇道:“给为夫摘几根胡瓜来,看为夫给你小露一手。”
晏醴挑了一拨熟透的胡瓜仔细包好,准备明天给老翁送去,另外摘了几根做腌胡瓜。
天幕低沉,漏下斑斑星点,两岸中间一道斜织的银河滚滚流淌,牛郎织女星隔岸而望。
忙活了一天,两人才终于闲了下来。霍斟斜斜躺在小院的藤椅上,阿醴则坐他身侧,一边为他用草药水洗头发,一边絮絮说着隔壁阿嫂夫妇相恋的故事。霍斟并没听清那段故事,只仰头痴痴盯着她,舒服的要睡着。
见他犯困,阿醴却不乐意地拍他脑门,撒了手,不再为他浸头发,撇嘴道:“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霍斟一下子清醒,撑起身子要解释,湿漉漉的长发却甩了阿醴一脸。
阿醴抹去了水渍,像个孩子般嘟起嘴,委屈叫道:“霍斟!”
娘子都不叫夫君了,霍斟这才害怕起来,一边拧干头发,一边抱着阿醴哄。
月明星亮时,霍斟终于哄好了自家娘子,两人钻进被子里虚虚相拥,暖意渐生。
霍斟把玩着晏醴的一缕头发,轻道:“好像,成亲之后,你都没怎么叫过我……夫君?”
锁在霍斟暖实的怀抱里,晏醴犯了困,眼皮将睁未睁,含糊道:“称呼而已,只要你是我夫君不就够了。”
“怎么是‘而已’!称呼也很重要。证明你是我娘子,这很重要。”霍斟骤然坐起来。
晏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也坐起来,揉了揉耷拉的眼皮,懒懒道:“我倒是发现你自从成亲之后,愈发像孩子心性了。”
她又将霍斟摁倒在床榻上,俯在他身上,枕在他颈间,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木香,合上了眸,轻拍他肩膀道:“夫君——睡吧,睡吧。明日还有事要做。”
霍斟拢上她的颈背,感受这独有的幸福的重量。熄了灯,空气里淡淡的苜蓿花香萦绕,青草香里是甜滋滋的糖果味道。
部日族的安静的夜,新婚的恋人相拥而眠。
呼吸的枝叶交缠成藤蔓,连根深扎下土壤,血肉在疯长。
大乾朝,天京城。
近日总是阴霾,雾蒙蒙笼罩,阴雨将下不下,沉闷的让人发慌。
为了疏解蔚光帝的躁郁,襄王送了一批各地州府搜罗来的舞姬进宫。纤细的、丰腴的、清丽的、妩媚的,各色佳人,应有尽有,年纪也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一支童子姬,由十几名十一二岁出落清秀的少女编排成一支独特的舞曲。
蔚光帝很是喜欢,每日下了朝便召舞姬们前来辰宫,换着花样跳舞。
四名小太监抬着一顶九凤金辇稳稳行来,落在了辰宫门前。
侍女伸出双手,扶着銮辇上的女子落下步来。这女子着一身绯色银丝裾裙,长发挽起着银冠,白珠镶于额前,精致的银彩流苏修饰在两鬓间,华丽非常。
她腰肢轻挪,摇荡间极富韵味。
辰宫门口侍候的魏都知见着女子,立时笑脸迎上来,低眸谦卑问候:“荔妃娘娘,您怎的这时候来了?”
宫中的人,上至娘娘,下至小吏,见了魏都知没有不俯首谦恭的,荔妃却丝毫不对他客气,怒气冲冲道:“陛下还是没空见我吗?”
魏都知抿抿唇,荔妃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怒气更甚,要冲上殿,魏都知赶忙上前拦住。
好言相劝道:“娘娘,陛下正忙。”
殿中的丝竹声和女子的娇嗔声传来,荔妃扬声叫道:“陛下!陛下——含之来了!”
然而她的声音还未传到殿中,就又被丝竹管弦声掩盖。
荔妃羞恼交加,甩袖回了贻宫。
“快去把镜儿叫来!快去啊!”回宫后,荔妃摔了茶盏瓷器,侍女跪在一地狼藉中,慌不迭跑去宫外传召襄王殿下。
荔妃育有两子,一位是蔚光帝长子襄王祁镜,还有一位便是帝五子祁锦。晏皇后在位时,荔妃就备受偏宠,颇有艳压皇后取而代之的势头。皇后被废自缢后,偌大的后宫便无人能压荔妃,她的野心也越来越不加掩饰,穿黄佩凤都是常事,然而蔚光帝从不曾对此说什么,其他人也不敢多加微词。
两个时辰后,襄王来到了贻宫。
向荔妃行礼后,径直坐在了软垫金椅上。
荔妃不言,只是侧着身子斜斜扫着襄王。襄王听传召侍女说了因由,心中早就有了计较。他送了这么多舞姬陪候父皇,定然抢了母妃的恩宠,惹得她不快。他这母妃一贯的小孩性子,从来就长不大似的,有气就撒,有爱就言,自然也很好哄。
襄王赔上一副笑脸,手指轻点,示意殿外的侍从进来。
一时间,两排侍从端着十来个精致的红木托盘鱼贯而入。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托盘上件件珍宝,有成色难得的翡翠玉白菜,黄云玉如意,福州沉香檀木,儋州锦缎,还有五匹极品的貂毛锦裘……
荔妃却只是斜扫了一眼,并不稀奇,冷冷道:“怎么?知道做错了,便送些玩意儿来打发本宫?”
襄王抬眸瞥一眼近侍,侍者便纷纷退出殿,殿中只剩母子二人。襄王屈膝跪到荔妃身前,伸手拿去她正抚着的一方如意:“母妃要体谅孩儿的处境啊。父皇召了老二回京,立时便封了景王,与我平起平坐。孩儿如今很是艰难……”
“那又如何?”荔妃不屑,“景王的生母嘉妃早就薨逝,他又被外放多年,在朝中无依无靠,能成什么气候!”
襄王只好继续循循诱导:“他可不是无依无靠。再怎么说,嘉妃的母家是开国功臣之后,几个叔叔都封了爵的。不像咱们……没有根基。”
荔妃欲言又止,这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因着她是商户出身,满门都靠着自己才得了势。是以她经常被人背后耻笑出身。这是她的心病,却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看着儿子,咬下牙,她还是妥协了:“镜儿,你可要为为娘争气!娘和锦儿都得倚靠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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