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只听耳边一声巨响,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蔚光帝此刻俯面朝下,胸口紧贴着地,背上还有个好死不死的压着自己,他只觉肋骨要被震碎了似的。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传来。

他艰难地翻过身,背上那人似乎被震晕了,直直被翻落在地。蔚光帝翻过那人面庞,却见竟是祁铎!祁铎已经被震晕了过去,他的右侧手臂被大石砸中,正汩汩的流着血。

“铎儿!”蔚光帝高喊,余光却瞥见石板下似乎还有一人。

那人似乎叫着:“父皇……父皇……”声音弱不可闻。

蔚光帝站定,环顾一圈四周,却见禁军和皇城司竟都被大石阻断在外,犹豫半晌,终于,他闭上眼跺一跺脚,撸起了宽袍大袖,死命抓住了棱角尖锐的石板。

然而蔚光帝毕竟娇养多年,勒得青筋暴起拼尽全部力气也只将石板抬起一角,石板下勉强露出了祁涟的脸。乍一看到祁涟,蔚光帝体力不支便想脱手,可祁涟这脸蛋怎么就我见犹怜,下不去手啊!

祁涟的眸子紧紧闭着,被压得青紫的脸上铺满了灰屑,整个人宛如一个脏兮兮的破娃娃,幸而,他还尚存一丝意识,只不停地叫着:“父皇……父皇……”

这时,刚才被晏醴隔绝在外的禁军终于护卫上来。

“救他……快救他……救救他!”蔚光帝虚脱地嘶喊。

此刻,晏醴还保持着刚才摔倒的姿势,她也被大石落地时的余震波及,碎石屑擦过面庞,留下了几道细细的血痕。她的脸上湿漉漉,偶有一丝血水渗出来眨眼间就被雨珠冲淡。

年迈的皇帝已经蓬头垢面,他的金缕衣也早被燎出细绒绒的毛边,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中,脚下是两个奄奄一息的儿子。

昔年金身成漂橹,如今破庙万人顾,呵。

腹中有一阵隐痛,她撑起了身子,跪在破庙前,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竟然不由得笑出了声。

“娘,你看见了吗?他就站在这尊神像前,无助地求救,像曾经的你一样。我真想杀了他!可我还不能……”她抚上小腹,似在感受那里传来的痛楚,呢喃低语着,眼中一片森森血海。

十几年弹指一瞬,夺身份、覆朝堂,再次跪在神像前,她却还能感受到那日烈火焚身的炙烤。

“娘,为什么呢?因为那个真正的祸首还没死……”

额间碎发湿哒哒垂在脸颊,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染了血似的,死死地盯着破庙中那个金黄龙袍的老人。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吵,吵到晏醴听不见任何的人语,只有轰隆隆的雷雨,吵到任何人也听不见她的低语。

突然,周身被一把伞拢住,隔绝掉外间的一切阴暗一般,她耳畔传来的不再是雷雨声,而是,他的声音。

熟悉的温度像双大手,将她柔柔地包裹住,有人撑伞而来。晏醴抬头望去,头顶一把油纸伞,完全偏向了她,而他身上还大片大片地滴着水。

他说:“阿醴,你太荒唐了。”

在福灵寺善完后,已经是当夜亥时。霍斟携雨水匆匆归来。

晏醴正端坐在榻上,等着霍斟。忽见灯火忽闪,映出门外那抹黑影。那黑影在门外徘徊,手搭上门又放下,终是渐渐淡去。

这次,逃不过了,终究要软下身段来哄一哄他。晏醴想着,向门外叫着:“梧桐。梧桐!”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梧桐,是她房中侍奉的另一个小丫头,名叫十一的。

十一禀告道:“夫人,梧桐被主君叫到书房去了。”

“可有说是何事?”

“没有。”

晏醴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屋中寂静下来,灯火晃得人心烦意乱。晏醴索性吹熄了灯,掀开被子睡下。

次日,蔚光帝罕见的休了早朝,只令魏其祥传了一道圣谕:彻查福灵寺千鸟塔坍塌一案,工部尚书蒋明齐引咎停职,押入大牢,由侍郎沈衷代任。督监霍斟等一干人停职,禁闭天京府待查。

同时,一辆马车由皇宫驶出,隐入了市野。

冠军侯府,晏醴正气定神闲地用着早饭。

她近日食欲不振,吃什么都犯恶心,连闻到都会作呕,梧桐说也许是由于近来阴雨憋闷,便做了一道爽口的鸡汁秋山葵给晏醴尝鲜。

没想到,刚夹了一筷子,还没等凑到嘴边,晏醴就弯下身子,扶桌一阵作呕。

“夫人!怎么了这是?”梧桐忙给晏醴拍背顺气,“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请什么大夫!”晏醴咽下胸腹腔中汹涌的潮意,好久才缓了过来。

这时,忽有个小厮匆忙进门来,在梧桐耳边低语些什么。

“怎么了?”

梧桐转向晏醴禀告道:“四皇子生母被送出了皇宫,到了福灵寺。”

晏醴放下筷子,冷呵:“福灵寺这地方可真是藏了不少秘密。”

“那你藏了什么秘密?”

晏醴抬头,正见一身紫金朝服的霍斟,单手抱着官帽立在廊下,斜长的影子勾勒出他分明的线条。还未等晏醴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走开。

晏醴反应过来,猛地站起,小跑着追上他。

两人在廊下一高一矮,一走一追。晏醴拎着裙角在他身后小跑着,终于抓住了霍斟的袖口,却被他一把甩开。

“县君这是做什么?我奉皇命去天京府禁闭待审,你要抗旨吗?”

晏醴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放开了手。

霍斟却恼了:“你不拦我吗?”

晏醴赶紧摆摆手:“不抗旨不抗旨。”

到了主屋门口,霍斟突然停下脚步,一把将晏醴拽了进来,朝一脸茫然的赤丹扔下一句:“守门!”

他此刻看起来很不好惹,单是他周身黑压压的气势就能吓退百千敌军。若是换作别人见到霍斟这架势定要退避三舍能跑多远跑多远了。但是!晏醴是谁?他什么浑身是血杀红了眼的样子没见过,眼下的霍斟只能算是等着被哄的小羔羊形态。

看她一派淡定自若的神情霍斟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追他时三步一撒娇五步一落泪的,柔若不能自理一般,现在追到手了,倒好似全然换了个人,不,不是人,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才对!简直半点没有为人妇的自觉。

说时迟,霍斟已经拎着晏醴的襟口,将她摁到床上,一个跨步压身,鼻头就抵上了她的眉骨:“你夫君要被关大牢了,你就这个态度?”

“不是大牢,不就是天京府住几日而已嘛,放心,我定会打点上下,让夫君好吃好喝的。”晏醴面露难色,推着他的肩膀。

霍斟没想到,这女人只一味想把他从身上推开,并没在意他的话似的。火上浇油,他捏着晏醴的脖子就要咬上一口。

“你太重了,别压我!”

感受到身下人剧烈的不适,霍斟才勉强挪开身子,邪火上头却无从泄火,直冲得他天灵盖都疼。

“晏醴!你不要仗着我爱你就……这么欺负我。”霍斟站了起来,顺手砸了小桌上的花瓶,碎瓷片扎了一地,“昨日原本的计划可不是那样的!”

“对了,说到昨日,伤者有多少?留安如何了?”

“问我作甚?你不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吗?”

晏醴撑起身子,清咳两声,扭过身去。

一套事不关己的动作更激起了霍斟的心头火,半晌,攥紧的拳却松开,他冷笑了笑,无力地坐到榻上。

“除两位皇子,伤者有三人。留安也没事了,只是皮外伤,陛下将他和三殿下都接进宫休养。”

晏醴终于松下口气,自喃自语着:“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他!害死你自己!害死更多无辜的人!本来只用一朵花就能引出地下那具尸骸,让陛下厌弃襄王,调查福灵寺建造的贪污之项,如今倒好,陛下、留安,甚至你都差点……死在那!”他眸中的火焰忽而变弱,露出无尽的恐惧,那是后怕,“阿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该做的事。”晏醴直视着霍斟的眼睛,猩红的眼尾几欲掉下泪来,她终是心软下来。

“该做的事?”

“光是厌弃,不够!我要让襄王失去他最引以为傲的权柄、荣宠和偏爱!我也是昨日才想通,只凭一朵花和我师父多年前的死根本撼动不了他如今的权柄。只有鲜血,只有能威胁到皇帝的事真真切切发生在他眼前,才最有说服力!所以我砍断了半截承重柱,等大雨一来,浸透那本就不坚牢的木材,千鸟塔自然坍塌。”

“那你怎么保证千鸟塔坍塌不会误伤人?”

晏醴不疾不徐道:“我早从宫中抽身来到福灵寺,借皇帝的名义支走了千鸟塔附近的所有僧侣。沈衷已经算过了,千鸟塔坍塌,以高度和物体下落的范围来说根本不会伤及破庙周遭,顶多就是震一震。所以,我还设置了一道机关,等塔顶坍塌,挤压机关,那个巨大的石板就会被弹出,直指破庙。”

霍斟冷哼:“阿醴计划的如此周详,把我也算进去了,是不是?”

若不是霍斟在坍塌后进入过千鸟塔废墟,真的看到了那个精巧的机关,断然不会相信她这番庞大的计划。

“你命人传信给我,让我不要跟着陛下进庙,事出后立马去千鸟塔善后,那时,你想着什么?”

晏醴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转了话头:“那个机关,你怎么处置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晏醴依旧静静地低着头,不答话。

“阿醴,你总是这样,永远知道如何让我最生气。”霍斟扔下一句,大步而去。

谁料,一推开门,却见霍仲、赤丹和梧桐三三趴在门上,被破门而出的霍斟吓了一跳,霍仲一个激灵,率先来了一招先发制人,指着霍斟的鼻子就开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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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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