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163章

听着她的脚步声远了,霍斟打开食盒盖子,看着这入眼的荒唐菜式不禁轻笑。

苦瓜炖鹅、蒲公英拌莴笋、辣汤面片……这不就是在部日族时,晏醴曾亲自下厨做过的那些“拿手好菜”。

他笑着,无奈摇摇头,夹了一筷子到嘴里。

从牢房出来后,晏醴问身旁梧桐:“赤丹呢?”

梧桐附在她耳畔轻声言:“还在查蒋明齐亲眷的行踪。”

“已经三日了,来不及了。”晏醴道。

自她昏迷到现在,已经将近三日时间,赤丹一直在追查蒋明齐亲眷的行踪,试图能让他翻供。但若是他们有心隐藏,怎会轻易就让人找到,看来只有找些别的弱点。

传闻,当时蒋齐明还是个蝇头小官时,为了攀附权贵,便娶了前礼部尚书柴家的姑娘,至此不敢纳妾,偏偏这柴家姑娘一直无所出,明面上,蒋齐明的正头亲眷只有一个正室和一个老娘,实际上,怕是不止吧。

晏醴上了马车,在梧桐耳边低语几句:“去长卿堂,让郁雾帮我查个人……”

此刻,襄王府中,襄王祁镜正在小池旁的一台羊脂玉棋盘边泰然自若,五皇子祁锦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首,瞧着却是一副游离天外的模样。

“该你了。”襄王发话,头都没抬。

祁锦不耐烦,随手抛掉手中棋子,一盘的羊脂玉棋子叮叮当当掉了满地:“哥!照我说,你根本用不着动用暗卫去控制一堆老弱妇孺,直接杀了那蒋齐明以绝后患。顺带,趁霍斟身在诏狱正是孤立无援,也一刀抹了他,岂不两相适宜?”

祁镜弯下腰,一个个捡起棋子,道:“若天下的事都这么简单,你我如今早不是坐在这里对弈了,而是在宸宫。”

“到底为什么呀哥!你总是这样,瞻前顾后走一步怕三步。自古英雄,哪个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祁锦站起,拔腿欲走,“我们是皇家子嗣,杀几个贱民又如何?”

祁镜拂袖站起,斥道:“你个混小子仗得谁的势?我告诉你,你尽管做,杀完了人记得把手洗洗干净,别惹得一身骚再让我和母妃给你擦屁股!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下黄泉,比一比谁更英雄。”

祁锦气急,拔腿跑出去,顺便掀翻了一樽小鱼缸。留下祁镜在原地大喘气。

忽然,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背。

祁镜转头望去,立即压下怒气,抚上她的手安抚道:“没事,没事。”

这女子一身淡粉色芍药罗裙,仪容端庄,一看便是大家仪态规训下长成的可人儿。她姿容姣好,尤其眼角一颗泪痣,美眸流转间那颗泪痣便盈盈生光似的。

她叫苏可卿,是太傅苏尚的小女,苏尚曾是当今蔚光帝的授业恩师,是颇受推崇的大儒,苏尚去岁病逝,牌位更是入了太庙。当年,荔贵妃与苏尚的夫人同时待产,蔚光帝便指腹为婚,定下了这门亲事。

自那时,苏可卿便被以皇子妃的规格从小培养,也是自小进宫与祁镜一处。她性子绵软温顺,按理说在皇宫里难免被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欺负,但却无一人敢动她,因为无论她走到哪,身后始终跟着一人,那就是祁镜。

她道:“别跟小五动气,他还是个孩子。”

苏可卿也算是看着祁锦长大,拿他当亲弟弟。祁锦小时候,长得肥嘟嘟圆滚滚,活像个雪玉团子,性情也是娇憨可爱,很是讨人喜爱。

从小到大,这几个兄弟姊妹里,除了祁澄珵,祁锦就是最被娇惯的一个,上自蔚光帝、荔贵妃下至祁镜、苏可卿,无一不是溺爱着这个小弟弟。久而久之,自然造就了他乖张的心性,但凡一点不顺他心意便就要全部杀光。

眼看着小五一点点堕落下去,祁镜也是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明明小时候是那么可爱的性子,怎的会变成这样。

祁镜叹声气,吩咐副卫道:“你去看着小五,别让他做了出格的事。”

苏可卿为他抚着背顺气,两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祁镜问道:“瞬儿如何了,好些了吗?”

“太医说无大碍,只是还是胸闷得难受。”说到瞬儿,苏可卿的眸光暗下来。父亲去世时,她诞下了这个女儿,取名叫瞬儿。许是悲痛心伤所致,瞬儿自一诞生便患有喘疾,时时发作,太医也束手无策。

祁镜揽上她的腰,半拥着,摩挲她眼角那颗泪痣,温柔道:“我们去陪陪瞬儿,别让她看出你的难过。”

作为一个父亲,祁镜何尝不心疼。然而他要心疼的事实在太多了,既心疼女儿的病痛,又心疼妻子的悲痛,还要心疼着小五的委屈、母妃的寂寥、父皇的疲惫。然而作为一个皇子,皇亲贵胄,他总要心疼着百姓的饥饿和寒冷……

祁镜花了二十七年才学会如何应付这应接不暇的一切,那就是献出自己的所有,付出总要给些回报的吧。

苏可卿抹了抹泪,与祁镜并肩走向女儿的卧房。

梧桐已经到了长卿堂,叉腰瞧着不停摇扇子的郁雾,道:“郁公子,我家夫人就是这么说的,你就帮帮忙吧!您这扇得我心里凉嗖嗖的啊!”

“得。你家夫人刚才还急吼吼从这走了,又带来个大麻烦。真不知道我是得了个徒弟呢,还是招了个祖宗。”

梧桐面露尴尬:“嘿嘿,郁公子,这……”

“帮帮帮。”郁雾猛地一合折扇,“帮还不行吗!”

梧桐赔着笑道:“哎呦您可不知道,我们家夫人在府中经常提起您的,对您千恩万谢夸您千好万好那是千言万语都不能够的呀!”

郁雾来了兴致,又一甩折扇,小摇起来:“呦,这位小美人儿倒是会说话,我看比我那个徒弟要好上许多。不知美人儿年方几何,何方人氏?”

“嘿嘿好说好说。”梧桐笑着应和,“在下月影阁中人。”她早从夫人那里知道了这位郁公子的神通,是什么消息也瞒不过他的,还不如从实招来,显得诚恳可爱一些嘛。

郁雾却叹口气,可惜道:“唉,没想到这么机灵可爱的小美人儿竟跟那个榆木脑袋的红辣椒出自同门,可惜可惜。你们月影阁还真是哈哈……人才辈出啊!”

榆木脑袋的红辣椒?这得体的形容,难不成是自家堂堂阁主,赤丹?肯定是了。

“你们月影阁的,打架刺杀一流,在这探查情报一途看来还是有长进的空间呐!也是,你们夫人要查的这么难的情报,这普天下也就我长卿堂能做到了。”郁雾得意地拍拍胸脯,问:“不过,赤丹去哪了?倒是好久没见过那位小辣椒了。”

“我们阁主自然是外出任务了,十天半个月不见人都是常事。”

“也就是说,他不在你们夫人身边?”

“对啊。”

“完了,出大事了。”

郁雾匆忙出了堂屋,梧桐着急跟上,拽着郁雾的袖子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夫人怎么了?”

“美人儿你撒开!”郁雾边扯着自己的袖子边道,“霍斟入狱,阿醴没了仪仗,襄王府虎视眈眈地瞧着,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在这时趁虚而入,先断四皇子一臂啊。”

梧桐一点即通,那一臂是……夫人!糟了!

“夫人!”

梧桐赶回侯府的时候,整个园子里寂静的让人发慌。她心下一沉,飞快进了至臻轩,却见至臻轩内的竹林雅舍均被打砸成屑,就连假山都被挪动了位置,满地的碎石残瓦,显然是一番激战后留下的。假山后两个人,穿着普通杂役的服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梧桐上前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突然,一声巨响从内屋传来。梧桐冲进里屋,便见一穿着杂役服制的人正被两个军中大汉制住。

等等,这两个大汉,怎么有点熟悉?

梧桐再定睛瞧了瞧,咦?这不是小裴将军和严晨将军吗?

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裴岫和严晨身后伸出一只手,拨开他俩的肩膀,从中间挤了出来,露出个和煦的笑:“梧桐回来啦。”

刚刚赶到的郁雾正巧看到这一幕,这个女人正站在两个大汉中间呲着牙笑得没心没肺,竟然劳他千里疾驰?好多年没这么跑过步了,心肝胆肺都要跳出来了,郁雾真是气得想骂娘。

“晏醴。你真行。”郁雾掐着腰大喘气道。

“师父!”晏醴赶忙一个箭步上前,赶眼力见地捶起了郁雾的肩膀,解释道,“幸亏你们来了,不然我和孩子们怕是要死在这了。”

“我看我倒是来的很多余嘛。”

郁雾话还未说完,晏醴一抬手,似是想起来什么,大步走到里屋床榻后,摸摸索索一番,掀开一道暗门。

暗门一开,“哇——”的一声哭嚎便从门内爆发出来。

“母亲!母亲——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小九被晏醴一把捞了出来,抱在怀里。

母亲?从前晏醴是嘱咐过小九,在外人面前都要叫她母亲,他却从未这样叫过。晏醴想,他今日许是吓着了,于是抱在怀里温柔哄了好一阵才睡着。

这孩子睡着了一对小拳头都要紧紧抓着晏醴,生怕把他抛下似的,晏醴小心翼翼地掰开小九的小手,把他交给了梧桐。

走到堂上时,裴岫、严晨和郁雾都已经等了好久。晏醴歉疚道:“不好意思啊,孩子受了惊吓,哄了好久。”

严晨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孩子要紧,夫人不必抱歉的。再说,这本也是霍斟托我们保护你们娘俩,应情也应分。”

裴岫道:“是啊,霍兄是我大哥,你也是我嫂嫂了,说什么抱不抱歉的。若非要说,也是我们没保护好你,愧对霍兄。”

没等晏醴开口再客套一番,一旁的郁雾“啪”的合上扇子,道:“行了行了,两个武官在这说起漂亮话儿了,抢了那些酸儒文官的生计他们可不饶你。”

感觉到裴岫和严晨脸色都不太妙,晏醴给郁雾使了个眼神,便一屁股坐在三人中间的主座,把他们隔了开。

郁雾依旧不依不饶地毒舌,“啪”地甩开扇子,轻摇道:“你也不用让我闭嘴。今儿这事我也了解了,不就是他襄王的人趁你病要你命,正好被霍斟托来的这俩人给逮着了么。怎么样,有活口吗?”

“没有。”严晨摇头,“这些人训练有素,一手刺杀的功夫竟然能跟月影阁打个不相上下,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脸。”

“没有脸?!”裴岫震惊,他方才忙着在府中重新分派人手,没有去处理尸体。

晏醴看向郁雾道:“我倒是在你那本《天舆杂记》中读过,若令孕妇在怀胎时服下一味东瀛毒草,则可致胎儿失去面容。”

郁雾肯定的点点头。

“竟然是从出生就培养做杀手。不干人事!”裴岫激愤地捶了一拳檀木小桌,顿时裂开了一道细纹。

郁雾感叹道:“襄王府好狠毒的手段。”

晏醴皱了皱眉,狐疑道:“可我觉得,这一次不是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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