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看着晏醴的背影又一巴掌拍在霍斟后背,“你看看,好好的团圆饭,被你……”
他没说下去,“还不快去哄哄阿醴?”
霍斟踌躇片刻,随着晏醴的背影起身离席。
霍仲扶额叹息。他这儿子到底哪里像他?想当初,他追孩他娘的时候哄得他娘那叫一个心花烂漫、非他不嫁呐!
再看看,再看看他这儿子,从小就是个榆木疙瘩,一心只知道练武和打仗。本以为是对小阿醴动了心,没想到,还是个铁木头,万年都开不了花的。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呀?愁死人了。
“爹也就只能帮你到这了,唉——”
晏醴离桌时提了坛酒,正往房间去,却忽感背后衣领被人提溜起来,脚下腾空,径直飞到半空。
失重感引起的心慌,久久不复。
她知道习武之人都是有轻功的,从前晏思源也抱着晏醴飞上过树杈,她被这般狼狈的提溜着飞还是头一次,活像只半死不活的兔子,全无扑腾的力气。
霍斟手上泄了力,晏醴被拽着领子噗通放下,腿脚一软摔在瓦顶。
转头一看霍斟已经自顾自悠闲地坐下了。
她也顺势盘腿坐下。
转过脸去,拔起酒塞,“咕嘟咕嘟”豪饮大半瓶。就差把闷闷不乐四个字写在脸上。
还没尽兴,手中空荡荡,酒壶被身旁人一把夺过。霍斟未触瓶口,将瓶中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一壶终了,他用衣袖抹去嘴边酒渍,看向她的眼睛。
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女眼底狡黠一瞬即逝。
晏醴这才转过身,盯着霍斟的眼睛,似是想从其中察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原来,阿哥如此防备我。这些日子,我还以为我们相处得很愉快。是我,是我不该……”
霍斟始终望着远处的城楼街市,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话家常,吊诡的气息丝丝飘出。
“你到底是谁?”
晏醴嘴角僵住,只片刻,她换上一张童稚面孔。
“我给阿哥讲个故事吧。很久之前,早在炎黄一统天下前,混沌仍残留世间,在北境边陲,有个小部落,叫哈克部,他们的首领四处征战,杀妖人,斩混沌,为他的部族寻得一方净土。有天,他在荒野中捡了一个女人,哈克怜惜她孤苦无依,即便她浑身脏臭不堪,哈克王仍将她带回了营帐,为她抚伤驱邪。”
她顿了顿,看向霍斟的眼睛,冒着鬼火。
“谁知?这个女人竟是只狼幻化而成。这只狼,在夜深人静时——咬断了哈克王的脖子!”
见霍斟神色不动,她继续道。
“阿哥是怕你捡回来的也是只狼?”
霍斟仍然目视远方,不发一语。
“可我不是狼,也做不成咬断恩人脖子的白眼狼。我顶不过就是一只小狗,激怒我时便冲你呲呲牙,给我怜爱时就会对你摇尾巴。日久见人心,我对你怎样,你不会看不见。”
晏醴轻扯他的衣袖,迎着月光笑得荡漾。
“她是又登台了!”霍斟蔑笑。
他还没有忘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是怎样把碎铁片插进驿卒的肺腑,这样一个决绝果断的聪明丫头怎么会只是一条摇尾巴的小狗?
这只小狼会咬断哈克王的脖子吗?
“想留下来可以,你要告诉我你的全部。无论你的身世怎样,只要你没有杀人放火罪大恶极,我不会送你去官府。”
霍斟终于看向晏醴的眼睛,冰冷的,要穿透人心似的。
“你要想清楚了再说。”
晏醴愣住片刻,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该不该开口,或者是,要怎样开口。
她望着眼下的万家灯火 ,娓娓道来,好似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姓晏,单字醴。前禁军统领镇国大将军晏思源之女,也是废后晏氏的侄女。剩下的你该都知道了。”晏醴手指紧扣腰间短刃。
“抄家之时,我爹爹将我和我娘藏在密道里,可阿娘在爹爹身死之际冲了出去,将我摁在密道里,所以,我活下来了。我在密道中过了不知几日,未进水米,我渐渐没了知觉,一觉醒来就身处在流放队伍。晏氏族人,唯我一人了。”
霍斟陡然一惊。她竟然是晏家人!
近来金陵军入京畿大营,晏氏覆灭一事也在军中讨论得沸沸扬扬。
听说,晏思源有个小女儿,传闻她极受废后宠爱,可在宫中自由行走,若不是晏思源担心晏家权势瞩目,谢绝了陛下的册封,她本应该是御赐的郡主了。
霍斟压下心头惊诧,不露声色。
“处置晏氏的旨意在军中也有流传,不是说不杀妇孺,只是流放?怎么会只有这几人活下来?”
晏醴唇角微勾,露出一个苦笑。
“旨意不过一张锦帛罢,底下人如何办事那远在九层台的君王又如何知晓?那些畜生不如的官兵在我家凌虐妇孺后再杀掉防止逃走告密。我最贴心的丫头苏息也被他们凌虐至死……”
她语中的恨意掩藏不住,字字句句针扎在胸膛。
泪痕在她的脸上乱窜,深一道浅一道,重重叠叠,小姑娘顶着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孔抬眸望向他。
霍斟的唇角眉梢都柔和下来,抬起手来将要抚上她的眼角,被晏醴打断。
“阿哥该打消疑虑了吧。我只想留下来,做阿哥和伯伯的阿醴,好不好?”戚戚婉婉,几乎是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
“你想报仇?”他目光似秋叶,单薄如刀。
“怎么会?我一个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想查清我家覆灭的真相罢了。我能做什么呢?”
“你能做的可多了去了。逃跑,杀人,行骗,比比皆是。”霍斟道。
少女在月光下露出一个浅浅的,心满意足的笑:“求生罢了。有什么错?”
她竟然在笑?真是疯了!
“听说,金陵军归入了京畿大营,会不会分了你们的饭食啊?阿哥会不会吃不饱?那明日我去为阿哥和伯伯送羹汤好不好?”
“不好。”
“好,明日我就去!”她径自略过霍斟的拒绝。
待一落地,晏醴就不见了踪影。
‘完了’,霍斟此刻心如死灰,他真不想喝劳什子羹汤啊,何况是她做的。
她赖在这里,是想做什么?羹汤,别是毒药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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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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