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老实说我现在大概正处于眩晕之中。

他眼眸中迸射出的寒光横越过我的胸膛。我的双唇发涩,双膝发软,已紧攥成拳的双手持续收紧,指尖直扎手心。

痛感麻木着我的神经,一改平日里的淡漠姿态的他,面色发白,凌厉地从双唇间咬出我的名姓。

仅仅三个字,再熟悉不过的语言,此刻却令我不忍耳闻。

“我问最后一遍……”他的胸口无节奏地起伏着,简直像是丧了魂,“戒指……去哪里了?!”

正是不经事的年纪,我哪里会为自己的懦弱和固执买账呢?

几乎像是本能一般地继续摇头,窗外皎白的月光,唆使我撒了此生最大的谎。

注视着眼前人本应清俊秀逸的眉眼,我哪怕已经认定自己是个卑微无耻的烂人,自救也已太迟了。

望见他最终甩给我一个背影的同时,原本站定着的我忽然向后打了个寒噤,又一个趔趄后,一阵刺痛猛然过脑,而后眩晕感终于逐渐消失。待我重新站稳了脚跟,第一个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是……

“星画……”我呼唤着身旁的女助理的名字。

她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微微搀起我后,用自己的视线将我的目光带向窗那边。

我的注意力便随着她去了。在月明如洗的夜色的映照下,半敞着的落地窗边散漫地斜倚着一道瘦长的人影。

由于再一次突发的头部刺痛,我轻轻用一只手扶住了脑袋,微垂下头去又抬起来后,眼前,窗边,一张朦胧又清晰的侧脸,让四周弥散着的青烟缓缓绕着它。一个名姓此时已贯穿我的脑海,从回忆中奔涌到我嘴边。

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的意味,我又眨眨眼后,视线传递给我的却是背光的容颜,透过月色,隐隐可以瞥见某人手中握着的A4纸之类东西卷成的轴。

幻觉吗?

我承认自己此时的表现有些过于夸张,但如果说根本没有发生这种令人猝不及防的戏剧性的“小插曲”呢?

“展……”

我咬了咬牙,继续望向窗外,转而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不自觉伸出的左手,那不知被银戒指箍过了几个春秋的小拇指,今天却开始隐隐作痛,灼烧的痛感,足以令人以为它是厌倦了这魔圈的束缚了。

轻轻甩了甩头,我便看见窗边那个迷蒙的身影缓缓朝我飘了过来。

在我的视线里,八年前还一如刀剑般的五官,此时却也如流水般静淌着。是他在笑,容颜熟悉又陌生,神情温和却疏离。

他是在对我笑。我差点以为自己又眼花了。

“谢总,我看您今晚如果实在状态不佳,就先请回吧?”

“没事。”我挺直身子,勉强应答道。

你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与挂念了数载的人重逢,且还是在上一次分别时做了些不光彩的事的基础上。

我很迷惑。为什么一个人能在八年的时光里,这么完好地守护住原本的音容,保持最初那一副体躯,却再也挂不住那张“冷脸”了呢?

“展代表……”我迈步朝旁边的沙发走去,硬逼着自己的双唇吐出那三个字,“请过来坐吧。”

好像我马上就会有很多话要说。

明明当年的“仇怨”足以让您将我生吞活剥,可如今,您为何还要同一个“微笑机器”一般注视着我——这大概是我目前最大的疑问。

他双唇稍显生硬地抿在一起,笑容勉强变得活泛了几分,随后他便“仪式化”地跨过来,在我面前坐下了。

由于担心自己再犯神经质的毛病,我故意将双腿微微分开,两手交扣着,让肘部支在大腿上,凸起的手指关节则负责扶住额头,好使我的目光不再被他的五官锁住。

先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他缓缓开口道:“你该是有什么问题想问吧,谢总?”

“唔……或许,关于您名字的事?”我不明白他究竟是以何方式洞穿我的心思的,现在我能做的,不过是极力收敛情绪,以及寻求一个可切入话题的点罢了。

莫名地,他的气息似乎靠近了几许。

“‘甘霈’的‘霈’,‘华美’的‘华’,”圆滑的“公式化”回答继续灌进我麻木的双耳,“展霈华——抱歉,我还以为您已经很清楚了呢。”

“那八年前呢?或者——更早以前,那时候您叫什么名字?”

“不好意思,我似乎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回避。

难道他心中有什么东西难以言说吗——比如说这八年来所经历之事一类的?

气氛陡然间就僵在这里。我暗自在心里冷笑。

试探性地抬起头,我有意让视线略向左飘:“可能……您听说过‘展霜年’这个名字呢——‘风霜经年’的‘霜年’?”

我隐然感觉到有一缕迷惑的目光正向我飘来。

对面传来撇嘴的微弱声响:“呼……我和此人有关系吗?谢总,您为何认为我会认识您口中所说的某人呢?”

说实话,我这么在意又是为什么?我可以用对“是亦故人面,而非故人情”的好奇心做借口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一开始我也曾试图先凑近寒暄几句,但唯恐自己早已失去了此等资格,也只得先作罢。而现今这种氛围,让我说说心里话,反倒也就不会因越位而失礼了。

一时没有回应。听动静,他好像又径自起了身。

“谢总是念及故人了吧?”在他无意中引得我摆正目光后,我见他放下了手里一直握着的纸轴,“对‘霜年’来说,或许您也是很亲切的人吧?”

“您要离开了?”待他走离沙发,准备向门边迈进时,我才鼓起勇气起身。

他又留给我一个背影。而我亦如之前一样,始终没有马上再跨步到他面前的决心。

我这才发现,偌大的酒店客房里,此时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嗯,恕我不作陪了。”他背向我迈步离去的样子,八年来一直烙印在我的记忆中央,“到之前我和大家说好了,自己先安排下来后,要去视察大家的情况。”

偷偷勉强笑了笑,我用上排牙轻咬了下嘴唇,用礼貌将情绪尽数包裹起来,回应道:“我知道了,辛苦展代表,您早点休息。”

他这时已踱到门边,却又微微侧过身来,伸出右手轻轻提了提左手上黑纱手套的边缘,随后才转动门把手。

“那我就不送……”

最后一句客套话还未完全脱离唇角,却被大概是从门边通过他的背影传出的话语声,拦腰剪碎了:

“要是都还能记得的话,可我忘记了那么多、弄丢了那么多,还能怎么办呢……”

说出这句话的声音,苍白、微弱而颤抖,使其听来极富一种暗哑的色彩,可是语意有些玄乎,逻辑似乎也不太自洽,但我潜意识里依旧认为这是他留给我的“道别语”。

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正大光明地说出心里话,在我记忆中,他的语汇里也没有类似之言。

-

就剩我一个人了。

先捏了捏自己的鼻翼,我又连续深呼吸了几次。闭上眼睛,那副本该温润的五官,在我脑海中慢慢被拂去愠怒的色彩,然后显露出它最真实的秉性来,最终又瞬间幻化为风影。

我擅自走进卫生间,就着水龙头的凉水冲了把脸,然后才走出这间客房,下意识地四下望了望,拨通了星画的电话。

“喂,谢总,我现在正在……”她试图说清楚自己目前的位置和正在进行的活动。

通话被调成私听,而我的语气此时已能做到完全正常:“好的。星画,你可以先忙,待会儿我会自己先回去。”

“没问题!”

-

入秋已有些日子了。我坐在车里驾驶座上,无疑也感受到了夜间些微的凉气。

深夜回公司时,我往往就不让其他人“代驾”了——平时工作时间紧,这种时候别人大概率都会“疲劳驾驶”,可偏偏我与众不同。

因为我甚至不需要咖啡。

“叮咚!”

我正在打方向盘右转,视线右侧显示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提醒。直至来到一个需要等待的红绿灯路口,我才有工夫转眼一瞥:

“【兰心(母亲)】我的幽难,听说目前合作很顺利,这几天也要记得早点休息啊。”

看见是来自母亲的问候,我迅速摸出一只手回复道:“谢谢妈关心,您也注意身体。”

-

如画一般的双眉,长度恰到好处的睫毛,眼角微微上翘而弧度自然的丹凤眼,颧骨高度也不算扎眼,鼻子很有轮廓但并不显得锋利,双唇看起来同样温婉而低调——

这是留存在我印象中他的脸。

我让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铅笔,其余几指自然张开,目光下落时恰好停留在小拇指上。

看看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又审视一遍手旁几张用A4纸画出的人物素描画。

我无论如何也塑不出他的神,我想我需要最客观真实的他的脸,但……

“要是我能直视你就好了……”

右手中间三指轻敲着办公桌的桌面。

“我可以……就当作是你……忘了我了吧?”

开工礼[撒花][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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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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