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的想法应该诞生于你的作文中,你说,所有的文体中,唯有书信是最浪漫的,散文、诗词歌赋可以写给所有人看,而唯有书信是独属于一人的,所以我幼稚的想法只想将这封信写给你一人所看。】
魏凛风的座位在教室第三排靠在走廊窗户的位置,这里视野极佳,往外一扫能看到半个柏杨一中的景色,唯一不好的就是位置显眼,一到课间十分钟,不少人会在他的窗前来回走动,经常会有刻意的目光在此处流连。
同时,也会有别的班的女生会偷偷通过窗子将情书放在他的课桌上,这给他平添了不少无故的烦恼。
这些情书,他有些无奈,信件处理起来极其麻烦,自觉的是对自己的一种困扰,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扔掉,而是花上一番功夫原封不动的转交给写信给他的女生。
他无法接受的心意,也绝不会随意践踏。
这导致很长时间他都极其讨厌看见任何信封,直到某日他读到了那篇作文。
高一一班和四班的语文老师都是张定水同一个人,他给两个班布置了同样的语文作业——写一篇关于你最喜欢的文体的议论文,各班完成作业后,他将两个班的作文收上来后让两个班的学生相互批阅并写评语。
“姜……然?这人我不认识——魏凛风,我看看你拿的是谁的作文?”同桌李家旻迅速伸出脑袋往他拿到的作文纸上凑。
“杨、雪——这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我跟你换换吧。”他说完也没有过问魏凛风的意愿,擅自将俩人的作文纸调换。
魏凛风对于阅谁的作业没有太大的看法,对于他而言都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而已。
手中这篇作文的主人叫姜然,页面干净整洁,字体秀逸,字迹没有练过任何书法痕迹,但在视觉感官上让人一眼身心舒畅。
“大家根据刚刚我所说的评分细则来给四班的学生阅卷,可以把自己想象成老师,如果你是老师,会给这个学生打多少分。”张定水给了台下的学生十分钟进行阅卷。
魏凛风开始浏览作文的内容。
她的作文标题直白明了——《我最喜欢的文体——书信》。
第一段叙述保守没有用太多的词藻胡乱堆砌,而是直接引用诗词。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关于‘信’,从古人到今人都有太多割舍不掉的情感,一个人的一生是在等信的一生,可以是家书、录取通知书、或是远方朋友的回信。]
[比起散文、议论文或是诗歌,我更喜欢信独属于一人的浪漫。]
[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
……
整篇作文行文流畅,将自己的观点平缓展开,并赋予浪漫与梦幻,看起来情感真挚,没有强行赋予喜爱之情。
他斟酌片刻后打了四十八分,唯一扣下的两分是作文中的标点符号使用错误,打完分数后,他按照老师的要求在分数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何尝不是学生写给老师的一封信,他边签边想。
“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作文能让你打出四十八分!”李家旻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打分,震惊之余想要看看这篇作文写的什么。
只可惜魏凛风把作文纸对折放在桌角,他看不到一点关于作文的内容。
十分钟时间已到,小组长收好了作文纸交到了张定水眼前,张定水粗略的翻阅了一下各位同学的评分。
作为尖子班的学生,他们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同时对别的同学也严格要求,大部分的同学给到的分数都在三十五分到四十分左右徘徊,很难见到四十五分以上的高分,所以当他看见四十八分时,特意留意了一下阅卷人的名字。
魏凛风。
他印象中魏凛风成绩优秀,各学科均衡发展,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最喜欢的学生,做事沉稳可靠,若硬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只能是他过于稳重,缺少学生该有的朝气。
想到这,张定水还是很好奇魏凛风给作文打四十八分的理由,于是就在下课后让他来自己的办公室一趟。
“魏凛风同学,老师想听一下你给这位同学的作文打四十八分的原因。”张定水的语气平和问道。
魏凛风的目光落在那张作文纸上,他打四十八分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随即便将张定水在课堂上所说的评分标准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顺便指出了两处标点符号上的错误。
张定水表示认同,他点点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师也觉得这篇作文写的很好,所以才想问问这篇作文能够打动你内心的地方。”
师生二人正交谈着,一抹小巧的身影从魏凛风身后快速冒出。
“张老师,语文作业我收齐放这里了。”
女生抱着一大摞沉重的练习册,将自己的半个脑袋淹没在练习册中,走路时有些左右摇晃,她侧着脑袋想在张定水的桌子上找一处宽敞的地方将练习册摆好。
因为视线不佳,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侧还站着一位男同学。
所以当她往桌子上放作业时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男生的身上。
“啊——”
她轻呼一声。
码放整齐的作业瞬间倾斜即将倒塌,在这个时候魏凛风眼疾手快迅速扶了一把练习册,顺手接过练习册帮她码放在桌子上。
女生抬眸看他,脸色微微发红,低声道:“对不起、谢谢。”
“不客气。”
魏凛风低头扫了女生一眼,他即刻认出了她,是那天在路边哭泣的女孩子,此时的她眼角没有泪水,脸上还有刚刚虚惊一场侥幸的小表情,不过那表情在她看清魏凛风脸的那一刻立即烟消云散了。
“老师再见。”女生向张定水挥挥手,然后迅速跑开,大概也是认出了自己。
张定水微笑着,看着她的匆忙背影。
“好巧,她就是你刚刚批阅作文的同学,也是四班的语文课代表姜然。”
“嗯,好巧。”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往往始于名字,没念一遍名字,这个人在心里越来越深刻。】
从那以后,他不再觉得临窗的座位不够好,有时他的窗边会落下一只小鸟啄着他的窗子,他侧过头,看见了四班姜然的身影,她背影纤细,后背挺的笔直,正和另外一名女生手牵手挽着胳膊,神色轻松和悦,似乎说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般弯弯甜甜的。
“你在看谁?”
李家旻像是鬼一般突然用气音在魏凛风的耳边悄悄说话。
他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过头,随口敷衍他:“窗外的景色。”
李家旻立即探出半个身子,扒拉在窗边,想要看看他所说的景色。
“这哪有什么景色……”
他视线偏移后看见了站在走廊一边的楚露,随即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原来不是景色,是美色呀……啧啧……”李家旻贱贱地砸吧砸吧嘴巴。
魏凛风一只手伸出去给他推开。
“别胡说。”
李家旻继续看向窗外的楚露,她四肢纤细,校服也要比其他人小两号,穿在身上格外服帖,勾勒出少女般柔的曲线,跟旁边的女生说起话来总是温柔恬静的模样。
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柏杨一中的初中校本部升上高中的,算的上是半个发小,楚露模样漂亮成绩优异,他能感受到楚露对魏凛风有些意思,只不过魏凛风平日里总是冷冷淡淡的,对谁都不怎么上心。
但这几天据他的观察,魏凛风的表现格外的不同,总是莫名地对着窗外嘴角上扬。
“不过我说,要想抓住机会还得趁早……”李家旻难得在他面前能语重心长一次,楚露的追求者从高一到高三都不少。
魏凛风轻瞥他一眼,没有接话,余光瞥见走廊处的姜然和唐果上完厕所回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高个子男生,男生从她身后路过,轻轻拽了一下她摇晃的马尾。
随即姜然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面色微愠,瞪了男生一眼,男生毫不在意,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张开嘴巴说了一句话。
她无奈地摇头,刻意不理会男生,继续和唐果说笑,马尾在阳光下轻轻摆动,脚步轻盈,显得格外灵动具有生命力。
魏凛风收回目光,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李家旻见状,注意到魏凛风的神情变化,他的猜测完全被推翻,大概知道自己是搞错对象了,挑眉道:“那个男生我认识,四班的宋浩然,篮球打得不错,之前在篮球场我们还组过几局,不过那个女生我倒是没怎么见过……”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收敛起目光,翻开练习册,随机翻到一页开始答题。
身边的人轻笑一声,调侃道:“唉……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要是求求哥们儿我,说不定还能帮你问问。”
他的笔尖顿了顿,脸色微沉,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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