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嬉笑中，傅砚的声音越来越小：“别…吵了…”
历经生死后，四人又能互相调侃对方。
他们笑着闹着，完全打破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明霄用力咳了一声：“咳咳，宓山主要说点事，都安静一下。”
见没人搭理，他更加卖力：“咳咳。”
清月：“别把痰咳出来。”
“没痰。”明霄苦笑。
“燕霓旌。”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宓山主用冷冰冰的语气念出来，她浑身震了一下，立即安静下来。
“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任性惹来多大的麻烦？”
“我知道，可是…”
“宓山主，此事也不能全怪小燕。”孙耀替她开解。
“我问你了？”清月说得很平静，甚至字里行间没什么抑扬顿挫，但这强大的压迫感足以让孙耀瞬间哑口。
几人都乖乖挤成了一排，一个比一个头埋得低。
燕霓旌想着，又抬起了头，她对自己母亲都没这么害怕。
为什么要怕宓山主？
她迫使自己对上清月的目光。
很快的，她缩回了眼神。
明霄走到他们身边，低声说：“刚才叫你们不听...”
清月绷着脸：“燕霓旌，没有可是。此时灵枢卫已经赶到仙都寺，接下来这桩案子不适合你们插手了。”
“我，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还是夏副统领？我们倒是可以承担这件事的后果。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燕霓旌神色黯然，她自责地望向几人：“对不起，南佳，傅砚，孙耀，我以后绝对不这么任性了。对不起，两位山主，让你们这么操心。”
夏侯明霄故作严肃：“知错就改，知道吗？”
燕霓旌使劲点头：“嗯嗯嗯。”
“清月，你看。”
“还有呢？”
“还有？”她心虚地往左右望，院子俨然变成了一片废墟，“这间院子的老板。”
幸亏夏侯明霄早些设下了屏障，不然这么大动静要惊动不少人。
燕霓旌：“我一定想办法把它恢复原样。”
孙耀垂头丧气：“这件事也有我们的责任。”
谢南佳：“我们会把这里修缮好再走的。”
傅砚：“嗯。”
“时间不早了，再会吧。”
燕霓旌瞪大眼睛：“宓山主要回雁南山了吗？”
“暂时不会。”
孙耀：“那不是明天就能见到吗？为什么是再会？”
清月：“我需要休息几天。”
明霄抱拳：“相逢即是有缘，几位，日后再会。”
燕霓旌：“啊~不要啊。才跟宓山主认识一天，好舍不得。”
明霄微微笑：“若各位日后想去雁南山做客，有宓山主请客，美食美酒管够。”
“真的？”
“真的。”
谢南佳，孙耀，傅砚抱拳：“再会。”
这么正式？燕霓旌感觉被背叛了。
“宓山主，夏侯副官，再会。”
告别几人后，清月回到房中休息。
又是这个梦。
刺骨的寒冷无孔不入，她孤身一人，伫立在一面巨大的冰墙前。
四周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周围的寒冷，不是假的。
洞里空气稀薄，微弱的光线从身后透进来，打在面前的冰墙上，打在冰墙里嵌着的人脸上。
这是一个男人，身长八尺，头戴帝王冕旒，一身矜贵的玄色华服，一派帝王之气。
他的面孔很模糊，清月不得不小心走近。
可越近，就越模糊。
清月向来讨厌仰头，总觉得那是一种示弱的姿态。
然而此刻，她却不得不仰头看向面前的人，她微皱眉头，满心抗拒，细细看他。
好像是浓眉，闭着眼睛。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墙里的人，不经意与墙边一只眼睛对视。
她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的肩头上竟趴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它凝视着她，见清月发现自己，便弯了起来，似在笑。
她回想起，从一开始，这只眼睛就一直在盯着自己。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恐惧笼罩着她。
深知这是梦境，清月闭上眼睛，想迅速脱离梦这里。
可那只眼睛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睁眼，对着那只眼睛就是一巴掌。
身体猛地一震，清月狼狈地跌落在地，她发现自己全身大汗淋漓。
颤抖的手缓缓用力，想从地上撑起自己。
却不料手掌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寒痛瞬间遍布全身，如冰锥刺骨，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清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怔怔抬起自己的手，两只手都是煞白色，覆着一层冰霜，冰冷僵硬，几乎无法弯曲。
她合起来手吹气，看得清底下血管的流动。
用梦侵蚀身体？这又是凤族的什么把戏？
“好得很。”她翻了个身，大口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九天和幽冥没有冰洞，樊域北的孤鸣山才有。
至于沧渊，一千年前勘过地形，才窥得一角。神谕还没找到，又把凤族招来了。
可是好累啊，只想睡觉，睡觉。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一道强光瞬间照了进来。
光是如此强烈，清月的眼睛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光芒便透过指缝射了进来，刺痛她的眼眸。
她的心慌得厉害。
夏侯明霄倚在楼梯口，愁绪压得他肩膀有些沉。
这时，楼梯上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霄抬起头，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眼中顿时绽出喜悦的光芒。
“你醒了？”
她缓缓走下去：“嗯，我睡几天了？”
“三天。”
“仙都寺如何？”
“十二妖已尽数缉拿。”
她走到最后一个台阶，：“这是好事，你怎么不高兴？”
他抿唇：“灵枢卫到场时，白莲早就逃之夭夭了。”
清月看出他的心思，于是从他身前经过：“我还没去仙都寺逛过呢。那地方真有那么邪乎？要不？”
“好，我们走。”
仙都寺位于两山之夹点。杂乱的野草肆意在风中摇摆，枯黄的草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旧的石头砌成一座连接地下的楼梯。
蜿蜒而下，光线逐渐黯淡，脚步的回声在寂静中回荡，仿佛离尘世有几百个年头那么远。
楼梯下，一条漫长而又逼仄的路慢慢拉长。
两边的壁画面目全非，人脸的部位全被捣毁。
从上到下，红蜡烛挂满墙壁，摇曳的烛光在黑暗中舞动，却未能带来丝毫温暖，反而增添了几分阴森。
墙下，佛像的碎片堆积如山，杂乱无章挤满了道路。
本就狭窄的路，如今更是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
唯有道路尽头的十分光亮。
越是感觉阴森寒冷，就越想靠近那微弱的光亮，仿佛尽头的东西唯一的救赎。
走到尽头，也只宽敞了那么一点儿。
无头的白莲主神身骑白虎，浑身缠上锁链，身后的铜镜足有三丈高。
奇的是，这大铜镜映不出白莲的半分样子，只映出两人观摩的神情。
清月俯下身，把白莲那颗面朝下的头翻过来，佛像的面容展露无遗。
他抿着一张嘴，眯起眼睛笑，好像也没什么不一般。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上的第三只眼睛。唯独它睁着，盯着。
清月沉下一口气，因为她想起了那个梦。
一种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同身边那些红蜡烛的火苗都齐刷刷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而来。
她把白莲的头摆正，轻叹：“真不是一点邪门。”
三眼？她想起一个人。
夏侯明霄：“这三日，我常来此地找寻有关白莲的线索。
这面镜子虽古怪，我却未从中发现端倪。
按理说，灵枢卫行事缜密，白莲又岂会轻易逃脱？”
清月：“这里太闷了。”
“先出去吧。”
她提起裙子走到地上，明霄跟着她走出来。
他的眼神停留在山间：“你觉不觉得这外边也有些怪？”
“哪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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