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打在玻璃窗，劈里啪啦好一通响，室内开着暖风，热气在玻璃上蒙上薄薄的一层雾，映得窗外婆娑扭曲的树木像披头散发的妖。
奶茶店内安静了一会。
惊雷乍起之时，张继如大梦初醒，接着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傻了半天，终于明白凌麦冬是什么意思。
最是擅长嘴炮的张继一时之间失去了表达能力，下意识看高墨川。
高墨川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凌麦冬势在必得样，笑看高墨川。
片刻后，高墨川眸光微动，凉凉地说：“这么喜欢玩奴隶主子游戏，不如，我俩打赌，你输，换你给我当奴隶怎么样？”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对上的瞬间，空气里却莫名开始嗞嗞冒火花。
凌麦冬大概没想到高墨川会是这个态度，愣了一下。
她抬手将滑落的发丝绕到耳后，顺势拿上刚上的热奶茶悟在手心。
热气蒸腾，她的神情多了几分朦胧，但重新抬起头时候，依旧是笑着的，“怎么赌？”
声音十分认真甚至还有几分迫切。
高墨川搭在下巴处的手指动了一下。
凌麦冬此时此刻的神情，他不陌生。
那天在体育场，凌麦冬就是顶着这种表情和推她的人讲话的。
真是再好的皮相也盖不住面下藏着的使坏劲头。
高墨川嘴唇动了一下，蹦出两个字：“大小。”
凌麦冬没反应过来：“什么？”
高墨川不想多和她说废话。
直接从包里捞出一颗蓝色的骰子。
在满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候，他已经非常随意地将骰子往上抛了起来。
张继紧张得疯狂吞咽口水。
吴飞默默解锁手机录像。不管谁赢，都是值得纪念的画面。
骰子旋转着落回高墨川手心。
他问：“你猜大，还是小？”
凌麦冬却忽视他的问题，视线落在他虚握成拳的左手，“你还会随身携带骰子呢。”
高墨川冷着脸不搭理。
她抬手在高墨川手背轻轻地点了两下。
她的指腹因长时间捂着奶茶的关系很暖，他的手背却很凉。
高墨川不自在地往回缩。
凌麦冬收回手，捻了几下指腹，“骰子还是占星骰，挺好看的颜色嘛...”
她故作停顿抬眼看他，高墨川果然接话了，“你知道这个？”
凌麦冬再次转移话题：“我要是猜了大，你手心的数字是6，那应该按普通骰子算我赢吗？”
其实这个问题有点无理取闹的意味。
占星骰子上的字数是1-12，小于6就是小，大于6就是大，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骰子，但也没有什么歧义。
可那一瞬间，高墨川没想到这些，反而被凌麦冬绕进去了。
“所以你想怎么比？”
凌麦冬懒腔懒调：“不如让我猜数字，猜对了算我赢，错了算你赢。”
高墨川皱了一下眉。他总有种预感，凌麦冬绝对在耍他玩。
可她演得太好，完全挑不出刺。
他说猜大小时，这位大小姐也确实没答应。
......
他现在要是不同意，凌麦冬还不知道绕多少圈子延长战线...
与其折腾，不如...随了大小姐的意。
高墨川：“什么数字？”
凌麦冬：“我好像已经说过了。”
那就是6。
他摊开手心。
张继看了好几眼，反复确认后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内心第一反应是：完了，要被大小姐一锅端了。
从此，奴隶不是一人，而是三人...
凌麦冬难得没再笑。她放下奶茶，起身前，低声和高墨川说：“这一次，还是我赢。”
轻飘飘的语气，表情却带着几分快感。
“叮铃”
一阵凉风跟随打开的门涌入，黑色伞下的凌麦冬每一步都写满了骄傲。
门合上前，凌麦冬回头。
她故意压低伞延，只露出削尖的下巴，血色的唇微微动了动，用口型说：明、天、见、奴、隶。
高墨川咬了咬牙。
这种被人玩弄又没反击的感觉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凌麦冬似乎猜到了他的反应，唇角微微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伞骨上点了两下。
他手背又有了那种热的触感。
高墨川掰得手指“咔咔咔”响个不停。
等室内重新回暖之时，她的身影隐没在浓雾中。像化成了雾，萦绕在余下的人心中、脑海里。
久久散不开抹不去抓不到。
......
张继居然狠狠松了一口气。
“我靠，大小姐的气场真的吓人...”
吴飞用膝盖碰了碰他。
张继顺着他的视线转头，草了一声，表情像见了鬼。
“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没和你家大小姐一起走？”
许诺诺居然悠然自得地享用着热奶茶，那神态，那感觉，像个局外人。
明明是因她而起的纷争，她怎么坐得住的？
张继想骂人。
许诺诺轻叹一口气：“你们真的很多管闲事。”她一脸认真的盯着张继看，“尤其是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开始瞎折腾，你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篮球生涯。”
张继：“？？？？”我特么...
吸管发出轻响，应该是奶茶见了底。
许诺诺摸了摸口袋，抽出手机划拉了几下递到张继跟前。
是她和凌麦冬的聊天窗口。
张继随手往上滑了滑，入目的内容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聊天内容不算多。很容易就能得出总结——凌麦冬和许诺诺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主仆关系。
而是更为牢固也合情合理的雇主关系。
什么意思呢？
就是凌麦冬每个月给许诺诺发5000的工资雇她为“小助手”，工作内容那就更简单了，一是代取快递外卖，二是代买奶茶咖啡。
昨天，让他义愤填膺的快递。压根就不是人凌麦冬的，而是许诺诺自己的。
而奶茶也是许诺诺为了感激“老板”，尚自买的。
大小姐非但不可恶，还有那么点贴心来着...
张继一脸菜色。
许诺诺也不客气：“5000一个月，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可以让我衣食无忧，让我想买什么买什么。她是我金主老爹，是我大恩人。”
“你要是多管闲事让我丢了工作，我和你没完。”
张继欲哭无泪 ，彻底失去语言系统，只有耳边回荡着叮铃叮铃的响声...
吴飞“唔”了一声，拍着张继的肩膀，“惨，实在是惨...啧啧啧，我要是大小姐，我也不高兴...”
“墨川，心情怎么样？这种把自己搭进去的感觉...”前所未有吧。
全程没参与却无辜受牵连的高墨川吞下满腹的骂人话，从齿缝崩出两个字送给张继——智障。
*
凌麦冬向来是言出必行的重诺之人。
故而高墨川和张继第二天就收到了“奴隶”任职通知。
送offer的人是“同事”许诺诺，态度及其恶劣，不拿正眼看人。还美其名曰：我现在可是你们的上司！
实在是可恶至极。
张继将纸揉成一团，狠狠抛远，不满道：“奴隶，你才奴隶，你全家奴隶！大小姐欺人太甚！”
吴飞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打开看看大小姐发布了什么任务？”
张继振振有词：“不管她发布什么我都不可能做的！我是铁骨铮铮热血男儿！”
吴飞：“五千一个月也不干？”
张继：“绝对不...吧。”
嗯，五千，好像确实有点香...不如...
张继背过身，默默打开了任职通知书。
吴飞：“你脸疼不疼？”
张继嘴硬：“我真不是为了钱，单纯好奇大小姐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好奇...”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安排的首次任务就十分对张继的胃口，他都不带犹豫半秒就欣然接受。
他贱兮兮地凑到高墨川眼前：“看看你的任务？”
高墨川：“滚。”
张继伸出五根手指头：“一个月五千，小活，不亏。”
高墨川：“我那份也送你，一月一万，好好干。”
张继不死心：“给我看看你的任务。”
高墨川耐心散尽，猛地举起手里的球作势就要给张继来点深刻的“教训”。
张继一边躲一边捡上高墨川的任务书。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没任务，只有四个字——不见不散。
大小姐料事如神，知道高墨川不会看，故而也不费劲写。
从张继这下手确实是最靠谱的方法。毕竟，看高墨川不爽向来是张继的诡异爽点。
张继豁出去了：“墨川，你帮帮忙，你要不去，大小姐会弄死我的，你也不想我英年早逝对吧。”
高墨川：“要死快死。”
他狠狠扣了个篮，力气之大，表情之狠，肉眼可见的烦。
吴飞若有所思。
在他印象里，高墨川很少被激怒。
特别是在篮球场上，比赛途中对手恶意挑衅想激怒他犯规的事情经常有。
高墨川平静得吓人。
但凌麦冬总能让他的情绪波澜起伏。
有点意思。
吴飞：“所以，大小姐到底给了什么任务？”
张继：“任务很简单，代课，就两节！”
张继的任务书——劝动高墨川代课。成功奖励500，失败延长张继奴隶期一月。
高墨川冷冷俯瞰张继，丝毫不动容，“自己招惹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张继：“墨川，你想想大小姐那脾气，不屈不挠的，你躲得过初一...难道你，想让她天天来体院堵你？”
高墨川运球的动作一顿。
有戏。
张继继续：“大小姐可是说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不去，她亲自上门拜访...”
高墨川脑中又浮现她挑衅意味十足的唇语...
不屈不挠是吧...
堵人，也确实是大小姐会干得出来的事...
越想心里越是像有蚂蚁在爬，高墨川捏着篮球的手指节发着白...
高墨川一把搂过张继：“来，告诉我，那老师点名吗？”
他眼睛里少有地出现兴奋的情绪，配上带点咬牙切齿的声音，激得张继背脊有点凉...
这两人，谁玩谁，还真说不准。
至于点名，必然是点的。
张继有预感，高墨川要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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