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港

满月高悬,一团模糊的光影发着光躺在雪地一片鲜红的玫瑰海里,余绵不停地呼唤却始终没有回应。

她想要走进去看个究竟,她一定要走进去看个究竟,看看这么多年反复出现在她梦里的这团光影究竟是什么。

余绵又一次尝试踏进玫瑰海里,带刺的藤条从花海中迅速抽动将她死死缠绕,丢了出去。

鲜血流在雪地上,梦里的疼痛将她唤醒。

她猛然睁眼坐起,窗外一轮弯月。

梦境已然崩塌,现实随之而替。

此刻依然是黑夜,但余绵已无法入睡。

这场梦从分手之后做过太多遍,总是同样的结果,醒来一人面对一无所有的漆黑深夜。

余绵又打开了手机,企图搜索和程澄有关的消息,想知道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但每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就会有种不安将她拦下,大脑也会莫名其妙地告诉她这么做不对。

分手了还惦记做什么,既然选择忘记一个人就要忘的干干净净,于是这个念头被按了下去。

她又关上了手机,矛盾总是反复浮现,她一边想念一边告知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好像有一个自己在保护自己,告诫她应该远离这些悲伤难过的往事。

余绵想着即使程澄退圈去了国外也一定有在好好以另一种方式圆她的音乐梦,她最喜欢唱歌了。

她们就是在大学学校的校园歌手大会上认识的。

余绵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牛仔裤,扎着低马尾在台上唱着经过自己改过词的歌曲。

程澄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头发自然垂落,欣赏地看着台上的余绵。

结束后,程澄叫住了她:“你好余绵,我叫程澄,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于是词曲的灵魂碰撞在此刻展开,像浩瀚宇宙中两颗恒星以适当的速度相撞,奇妙的变化暗中欲动。

余绵看着程澄随意拨弄着吉他,哼出惬意的曲调,她也跟着哼,哼着哼着就都笑了起来。程澄把她拉过来,教她弹吉他,把她不经意间哼的调调记下来写进自己的歌里。

“余绵,只有你知道我的曲子想说一个什么故事,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懂我。”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

“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余绵,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

“余绵,我喜欢你。”

指尖触碰之时,带着忸怩的神情,青涩的懵懂和小心的试探,爱意也在萌发生长。

程澄带着一把吉他就这么纯粹的闯进了余绵的世界。

余绵带着她的文字填满了程澄的空白,写满了她的内心。

以合适速度相撞的恒星融为了一体。

都以为是永远。

结果最后面目全非,终究还是分解了。

太多太多原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活,什么狗屁誓言真挚爱情,在一起久了也就那样,一点小事都会成为导火索……

至于谁的对谁的错?余绵不想再想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半梦半醒中天终于亮了。

余永香给她买回了早饭,看她吃完送她出门。

“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妈。”

余绵走了,她在一家咖啡店里和许久未见的合作伙伴碰面。

“余绵——”大波浪涂着复古的红唇显出几分韵味,叫的亲切。

“好久不见呀!知情。”余绵招手回应着她。

余绵情况有所好转后不久,许知情就找到了她,问她有没有兴趣和自己合作。

之前和程澄在一起的时候和许知情有些交集,但程澄希望余绵只属于她自己,只给她的歌作词,她说如果余绵给别人写词她会嫉妒会吃醋会难过。

奇怪的占有欲。

刚好余绵那时候大病初愈不知道干什么,分手了也不用再在乎某人的感受了,索性就重拾旧业。

“怎么样?今年还好吗?”

“挺好的,就……还是怕冬天,太冷了。”

“没事,慢慢来,总能放下的。”

“她呢?听说出国了,现在怎么样了?”

余绵还是觉得听认识的人说比较靠谱实在,网络上的信息真真假假她不想去搜。

“还放不下她吗?这么久了。”

余绵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她走之后和很多人都没什么联系了。”

余绵低眸。

“我带你逛逛吧,这样心情会好点。”许知情看出了此刻余绵的心思。

“那……”

“工作不急,有的是时间。”

许知情拉着余绵走出了店里,沿着街道没有目的地,两个人就这样随意走着,走到哪儿算哪儿。

从天亮走到天黑。

一直走到海边。

她一直陪在余绵身边。

夜晚海风咸咸的气息带着潮湿。

湿漉漉的像余绵想念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好贱,矫情,人家潇洒快活多少年了没一点消息,结果自己还念念不忘。

毕业之后,程澄要追音乐梦,余绵考量之下选择了就业。结果程澄一个人在南港压力太大,半夜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好想余绵,哭的撕心裂肺。余绵从未见过她哭成这样,她知道程澄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程澄只有她一个人了,当初为了在一起程澄和家里吵得天翻地覆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拉黑断了来往。

余绵被吓坏了,觉得程澄牺牲太大了,家人那么重要她居然为了自己而舍弃。

程澄看着哭成泪人的余绵柔声轻笑安慰着:“他们不算家人,我爸喜欢打我,我妈不敢反抗我爸,就这么看着。”

“有次我被打进医院了,你知道吗?我当时觉得我自己要死了。医院里的陌生人都比那个家有温度。”

余绵哭的更凶了,她恨自己没能早点遇见程澄,这样自己就可以多爱她几年,让她少点难过了。

所以这一次,她也选择为自己的爱人做些什么。

虽然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辞职和毅然奔赴,还有和她一起漂泊的勇气,余绵觉得这些就够了。

当余绵出现在程澄眼前的时候,程澄又哭了。

“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歌,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以后跟着我混!”

余绵被程澄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湿漉漉的,笑着安慰她,飘然的心沉落下来。

余绵也觉得,她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们俩挤在南港带着霉湿味的小地下室里,几十平狭窄的空间里怀揣着她们美妙的大梦想。

南港物价太高,于是她俩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带着疲惫回来,在程澄拿起吉他时全部一扫而空。

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她弹她唱,她唱她跳,她们欢笑。

虽然日子是苦了点,但那是余绵最喜欢的三年。最纯粹真挚的三年,连最可怕的苦难穷困都没能将她们的爱意消磨。

后来程澄渐渐有了起色,越来越好。时间推移里,程澄在南港给余绵买了一套房子,般进来那天,她抱着余绵:“我们一直在一起,这是我们的家。”

再后来没有再后来,程澄越来越红,越来越忙,粉丝越来越多,余绵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开大众视野,她们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明目张胆。

每次见面时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程澄粉丝的狂热喜爱,余绵接触不到的情况,时不时冒出来的花边新闻……

余绵对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开始感到模糊,她觉得她越来越不重要了,她究竟算什么呢。

余绵觉得余绵一直是程澄的余绵,但程澄不是余绵的程澄了。

争吵、厌倦、疲惫卷席而来,这段持续八年的感情终究还是被折磨殆尽。

只是余绵忘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争吵。

她不甘心八年付诸东流,到底吵成什么样她才会选择忘记?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告诉她,都是程澄的错。一些不确定的记忆模糊闪现,为心底的声音提供证据。

她有些恨程澄。

爱和恨在一起交织缠绵融入了余绵此刻湿漉漉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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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冬
连载中烟月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