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戚红上班的鸿贵居怎么样,鸿贵居是全辅州最大的酒楼。”岑既白不甘被冷落,跳出来夸张地伸开两手比划道,“我们点一大桌子的饭,让苍秾结账。”
“真是有出息了,”苍姁对苍秾一笑,犹豫着说,“不过换个别的地方吧,我和小戚红见面难免尴尬。”
“不要紧,多见见就不尴尬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岑既白抱住苍姁的胳膊,“她那是怕你,等她知道姑母不会像岑乌菱那样随便揍人,她就会立马蹬鼻子上脸。”
丘玄生也说:“是的,戚红她很好相处。”
在两人的极力劝说下,苍姁只好赏脸来到鸿贵居。早饭时间刚过,鸿贵居里顾客依旧络绎不绝,但大堂里没几个人坐着,大多数都围成一个圈议论纷纷,不时有人叫好。
人群中央传来打砸声,还有人在哎哟哎哟地喊痛。一行人跟到人群外围观,只见有个满身肌肉脸上带疤的人吆喝道:“你出去打听打听,世上谁人不知我裂天神拳王大冲,你一个酒楼里送菜的,也敢跟我大小声?”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戚红。戚红好像天生就知道什么表情最气人,那人被她惹怒,大吼一声挥拳就朝戚红砸来。苍姁正要出手相助,戚红就陡然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
围观众人有的叫好有的擦汗,戚红踩在那人背上,掷地有声地说:“都看好了,敢在鸿贵居闹事就是这个下场。别看多了话本子觉得自己是绝世大侠,一进酒楼就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咱们鸿贵居不是法外之地,打碎的桌椅打伤的店员都得原价赔偿附送医药费。”
她一抖手里草纸,逐字念道:“上个月的牛三李五,斗殴导致鸿贵居损失板凳三条,罚款四百钱。这个月的黄六赵七,闹事打伤店员两名,共付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二十两。”
那人扭头叫骂,戚红岿然不动,继续说:“这个就厉害了,专练飞手王八拳的朱达,打坏大小桌椅七十余,碗碟杯块总计百十样,打伤店员六个,目前仍在逃中。”
她说着,随手从柜台上的筷筒里抽出一只筷子,抓在手里掰成两截道:“别让我抓到,否则下场有如此筷。”
岑既白嘟囔着说:“学人精,模仿我的帅气台词。”
戚红将筷子摔在地上,被她踩着的那人瞧见人群里一道身影,顿时挤出眼泪说:“朱大姐救我呀,”一个拳头好比铁锅大的人挤开人群,被戚红踩住那人得意道,“我家大姐方才洗手去了,你这蠢才敢辱骂我大姐,等着受死吧!”
戚红一见那人就变了脸色:“朱……朱达?”
朱达踢开地上筷子:“你刚刚说要怎么样来着?”
身后几个同事小声说叫戚红撤退,戚红咬了咬牙,一横心重复道:“我刚才说下场有如此筷。”
“还挺有胆量。”朱达笑着对她比划了两下,轻蔑地挑衅道,“有本事就跟我过两招,只怕你不敢。”
有店员走出来想息事宁人,戚红拦住她对朱达一扬下巴:“好,过招就过招。我数三声,谁求饶谁就是王八。”
苍秾赞赏道:“戚红蛮敢作敢当的。”
朱达摆好架势:“好,三、二、一——”
她三个数还没数完,戚红把头一缩挤进人群躲到苍姁身后:“姑母大人!”朱达愣住,戚红抓着苍姁说,“姑母大人救命,那个叫朱达的在我们酒楼闹事,还说要打我。”
地上那人爬起来问:“你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怕了?”
戚红将苍姁挡在身前,提高嗓子介绍道:“看好了,这是我亲姑母,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神农庄岑庄主是我姐。”被推出来的苍姁浑身僵硬,苍秾和丘玄生不作声,戚红小声催促道,“救场啊,不然明年就等着给我上坟吧。”
那个打砸无数桌椅店员的朱达目光炯炯,像是带着溅射伤害似的盯着戚红身边几人。苍秾都不敢抬头跟她对视,暗中扯了一把戚红说:“你没事逞什么能?”
戚红欲哭无泪,辩解道:“一般的我当然能对付,这个朱达打架很凶,上回咱们被撂倒了一队人。”
眼看朱达就要不由分说一拳头砸过来,丘玄生抓起桌上的筷筒塞到苍秾手里,统共一百来根筷子,苍秾看都不看,抓在手里一攥就哗啦啦成了两百来根。
几个围观的高声叫好,朱达和她的跟班心生退怯,老老实实地赔了钱。戚红乐呵呵地在随身小本上写罚单,抬头说:“苍秾你这算是损坏酒楼财物,要赔两吊钱。”
苍秾大惊:“我是为了救你,你用这个报答我?”
“生活和工作要分开,”戚红铁面无私,扯了一张罚单递给朱达,又写好一张丢给苍秾,“出门左转交钱。”
苍秾跟朱达互相看了一眼,隐隐有种想跟对方套近乎一起揍戚红一顿的冲动。苍姁大大方方抬手拿过苍秾手里的稿纸,说:“钱不是问题,待会儿和饭钱一块给。”
岑既白要教训戚红,苍姁慈祥地说:“小戚红真让人刮目相看,适才那番话很有气魄,把我都震慑到了。”
唯姑母是从的岑既白不好发作,人群潮水般退去,戚红带着四人上楼坐下,苍姁对着菜单选了几样,又把话题引到戚红身上:“在这里工作很辛苦吧?如今的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浮躁了,动不动就在酒楼客栈大开杀戒,咱们那时候都是出门找块空地打,不给店家添麻烦。”
她从口袋里掏出银锭交给戚红,戚红捏了捏那银子,很有职业精神地露出笑容:“我去跟楼下柜台要点零钱。”
苍姁忙拉她的手,将银两往她袖子里塞:“不用,这钱你收着。”戚红假意推辞,苍姁劝说道,“我知道你受苦了,拿这些钱去买点零嘴什么的,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苍秾抱着脑袋头疼得很,重金入账的戚红也不再对苍姁爱搭不理,收下银两道谢说:“那就多谢姑母了。”苍姁满意地颔首,戚红突然哎呀一声,皱起眉头扶着额头往后歪了歪身子,细声说,“不好意思,我头晕。”
苍姁拉住她的手问:“怎么还头晕了呢?”
戚红羞涩地说:“其实我一直有心参加科举,下班后学着做些文章。这两天夜里读书睡得晚了,让姑母见笑。”
“好孩子,你太懂事了,”苍姁拍着她的手赞不绝口,又掏出几块银子往戚红口袋里塞,“千万不能苦了自己,这钱就给你买些纸笔,等我回神农庄就叫人给你送上好的补品来,以后金榜题名考个状元回来我也好沾光。”
岑既白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站起来毫不留情地拆穿戚红的伎俩:“夜里读书,读的《降龙八十一掌》吧?平时骗别人钱就算了,连我姑母你也骗,这是你姑母吗你就乱叫?”
她一通乱拳追着戚红打下楼去,留在桌边的三人有些局促,还没给出去的银两摆在桌上,被阳光照得亮闪闪的。苍秾也哎呀一声,瓮声瓮气道:“玄生,我也头好昏啊。”
苍姁面不改色,挥袖将银子收回口袋里。苍秾冷笑道:“你看得出我是装的,怎么看不出戚红是装的?”
苍姁望着楼下跑来跑去的戚红:“那孩子幼年坎坷有一半也是因为我,我不知如何跟她相处,只能尽力弥补。”
一听她说起如此沉重的话题,苍秾强颜欢笑道:“你别小看戚红,像她这样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等着吧,等她以后和小庄主离婚分走半个神农庄你就老实了。”
“小乌菱会让这种事发生吗?”苍姁跟着苍秾笑,她端起茶壶倒了半杯水,就着苍秾的话说,“你和小庄主迟迟不愿意回去,是不是还在生小乌菱的气?”
现今岑乌菱恢复往日的神气,苍姁也不再卧床不起昏迷不醒,尽管东溟会并没有被全部清剿,但行事也不像往日那样毫无顾忌,飘荡在众人头上的阴云好像永远散去了。
不过岑乌菱的确是苍秾和岑既白的阴影,苍秾挥挥手说:“和岑乌菱没有关系,神农庄有她就很好,我和小庄主可有可无,留在她面前她也不舒心。”
“苍姁前辈不用担心,小庄主明年就要当绒线铺的副店长了,”丘玄生唯恐苍姁把苍秾带走,连忙一五一十地描述起苍秾如今的生活,“我和苍秾小姐做的生意也很好,石耳把菜田全都改成种花,不用担心我们在辅州的生计。”
两人互相爱慕最后被家族拆散的故事有许多,有的还搬到戏台上唱。丁汀源茶余饭后就爱听这样的故事,丘玄生从小耳濡目染,思路立马拐到死胡同里。
苍姁平静地喝了口茶,问:“话虽如此,你们就不怀念从前的日子吗?不光是你和小庄主,还有玄生和戚红,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地讨生活不是轻松的事,倘若不想和小乌菱打照面,住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要带上自己,丘玄生悬着的心稍微松懈,苍秾说:“家里很好,但我想和玄生在一起,”丘玄生小幅度地转头看她,苍秾补充道,“还有班瑟队长她们。我早就习惯在辅州风里来雨里去地讨生活了。”
丘玄生也准备帮苍秾说话,苍姁抬手说:“好好好,我明白。我不是来押不孝女回家的,你们不必如此紧张。”
一肚子或严厉拒绝或委婉推辞的台词无处施展,苍秾和丘玄生都像束了口的麻袋似的挤不出一个字。丘玄生偷偷用手肘碰一下苍秾,苍秾用余光瞟着苍姁,觉得她仿佛老了许多,不光不像从前的苍姁,也不像记忆里的苍姁。
桌上沉默良久,直到岑既白和饭菜一起回来。赶在岑既白贴上来叫姑母之前,苍秾开口道:“那个,”她别扭地停了停,还是说,“娘。我们会抽空回去看你,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我没说我要留在家啊。”苍姁说,“我打算去琉球岛玩一圈,票都买好了,就在辅州码头,明天早上走。”
苍秾刚积攒好的一点感情被她打散:“你认真的?”
苍姁掏出一张船票,岑既白和苍秾抢着看,丘玄生问:“琉球岛很好玩吗?我记得苍姁前辈一直对那里青眼有加。”
“还算可以吧,我在那边有个土著民朋友。”苍姁神秘兮兮地将船票拿回来,又疑惑道,“怎么看出我对那里青眼有加的,我没跟你们提起过去琉球岛的事吧?”
三人沉吟不语,支支吾吾蒙混过去。岑既白大谈特谈自己即将升职,不用苍姁为她挂心,她和苍秾会互相照应。苍姁被她哄得乐呵呵的,直呼岑既白最让她骄傲。
从前丘玄生也想过为什么岑既白为何对苍姁如此崇拜,看这两人吃了顿饭就全明白了。跟不鸣则已一鸣拆台的苍秾和凶残的岑乌菱相比,苍姁简直是对岑既白最好的人,不仅能在岑既白吹嘘的时候鼓掌叫好,还动辄送上夸赞鼓励。
不光是岑既白得到夸奖,苍秾和丘玄生也被她大力称赞了一番。吃饱下楼时苍姁活动活动坐僵的身子,说:“我得回驿馆收拾行李,就不让你们带我这个老太婆玩了。”
沉浸在美好氛围里的岑既白和丘玄生骤然惊醒,岑既白赶紧拉住苍姁的手臂:“我跟姑母一块去。”
“你说要来辅州,我们还分出一天专门等你。”苍秾也表示不理解,罕见地挽留她道,“江边风景最好看了,顺便再到码头走走。明天你要坐船,提前熟悉一下路线。”
“是啊,苍姁前辈还没有放心把苍秾小姐交给我,苍秾小姐还要让苍姁前辈知道她现今很好,”丘玄生口不择言,忽然说,“对了苍秾小姐,快给苍姁前辈表演那个。”
苍秾被她问得措手不及:“哪个?”
丘玄生认真地说:“就是那个,庆历四年春。”
苍秾还是没懂:“什么?”
岑既白叹了口气,鄙夷地说:“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丘玄生接上岑既白的话,背诵道:“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苍姁顺畅地念出下一句,三人不约而同看着苍秾,苍姁惊讶地捂嘴说,“苍秾你……”
为什么所有人都来这招,这一茬居然还没有过去吗?苍秾拂袖怒道:“够了!以后范仲淹就是我的仇人,等我找到时光机就穿回古代暗杀范仲淹,炸了岳阳楼。”
一见苍秾跳脚,苍姁和岑既白都笑起来。丘玄生拉住气得要跑路的苍秾:“苍姁前辈,再跟我们逛逛吧。”
“不用,辅州我也来过几次。”丘玄生大为震撼,苍姁被她的表情逗笑,颇为自豪地说,“什么地方我没去过?玄生,这世上是很好玩的,逛不够也看不完。”
丘玄生像是在她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参透了什么,说:“我会和苍秾小姐一起看的。”
苍秾望着丘玄生也有些发怔,苍姁只是挥挥手,说:“辅州夏天真热,人都要晒干了。黄牙鼠藏着好些冰品,你们要不要也来尝尝?”
“不去。”苍秾赌气地说,“跑出来就为吃个早饭,既然如此我回家挑担子卖花去,还能挣几个钱呢。”
苍姁也不留她,苍秾更加生气,扭头大步走开。丘玄生匆匆跟到她身侧,不知在跟苍秾说着什么,也许是让她再跟苍姁待一会儿,也许是讨论接下来卖花的事。
苍秾一步不停,就这么跟丘玄生走远了。岑既白嫌她扫兴,苍姁却眺着那两人的背影好一阵,说:“你看她们。”
岑既白不解其意,问:“她们怎么?”
丘玄生还在说着话,苍秾拉着她跑开,一下就钻进人堆里找不见了。苍姁凝望着街头人群,笑道:“真好啊。”
写到最后真·把握不住,殴打中年人环节比原计划多出一章,把节奏全都打乱了。原计划是苍秾out苍姁到场,大家只用了一章时间就拿下胜利。
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作恶多端的邪恶反派下线太快就显得掉档次加主角团光环过于强大。很努力地想写出大家齐心协力机关算尽才勉强打败反派的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反派2号沈露痕死得也太干脆了吧?这里要说起珍蕊的一个没有提到过的设定——被珍蕊的箭射中就绝对会死。原计划作为受害者其一的仁丹就是连台词都没说就下线了,不过仁丹是为了找妈妈才被害的,当时我也是处在一个很难说的状态,最后还是不忍心就让小庄主把仁丹救活了,是狂送盒饭的我为数不多仁慈的一瞬间。
不过这样突出了小庄主对XX神油的珍惜,侧面烘托了后期救戚红用掉所有神油的情节有多可贵,也是误打误撞。
写苍秾和玄生的时候只想搞纯爱,写完之后感觉很拖沓。哪有主角到了300章还没在一起啊急死人了,在一起之后也没有写很多黏乎乎的恋爱日常,因为主线走完所以只能透露到这里,只能寄希望于在番外里打补丁了。
写苍玄酱的时候心里只想着纯爱,一定要是那种懵懂地带着试探的纯爱!所以没有那种突然吻了上来和打情骂俏之类的剧情。有时候急得没话说了就想着你们两个就这样吧一辈子不要亲嘴,虽然但是最后还是亲了嘿嘿嘿嘿嘿嘿嘿。
苍秾的原定人设是对生活逆来顺受的阴暗妹,明面上不说话实则在心里引爆地球无数次。下笔之后渐渐转型成嘴硬心软的老好人了,有关苍秾的冷知识是玄生说起过的苍秾身上有小猫味,其实是此人晾衣服时间太久衣服上的太阳味。
玄生的原定人设是有点笨但很有活力的电波系努力家,加入了一丢丢因为喵可兽在苍秾面前感到自卑的设定,主打一个解开心结接受自己。有关玄生的冷知识是在琅州时期跟动物朋友说话,实际上听到的是自己心里幻想出的声音。
喵可兽的名字听起来很无害,但外形设定是放大版的从肩膀到手掌的整条手臂,最高可以达到20米。很胖,本质是一堆肉团,变长变短变粗变细变直变弯都可以,根据大小还可以分裂成不同的数量,但总量是有上限的。能变成任何形状,最常变成手,因为玄生觉得这样作战和生活都很方便。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又白痴又可爱,感觉私下里会互相蹭脑袋。写了某些感情里掺杂着利益啊恨啊之类的角色就想写两个连亲亲都会害羞、只是想靠近对方的小女孩。
很喜欢玄生称呼苍秾不是叫名字而是叫苍秾小姐的设定,一开始是出于礼貌,后面觉得苍秾很重要才这么叫。
剧情写得很散,主要想表达的想法是世界很广阔,不要沉湎于旧日的阴影,勇敢地迈出门去看看吧。
番外安排是
①苍翠花喜欢镇中学的同学丘地生,与其同时突然来到家中借住的神秘女子殷小南也使她烦恼。一个很神经的乡村paro,内容与正文无关,篇幅大概在一万字左右。
②手作娘娃妈苍秾
③洗碗风云
④苍秾、小庄主和戚红在神农庄学堂的往事
⑤打工日常
更完番外就修正文,完结标准备在修完正文再打。
2025年10月30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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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明日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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