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灵格脑袋翁地炸开，他用手腕使劲砸自己的太阳穴，心想：“如果我没死，那我肯定是精神分裂了。”
化成人形的赫兰又说：“你......没有......精神分裂。”
蔚灵格的瞳孔瞪得比灯泡还大，抖着声音说：“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赫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地心融体，也可以称作地心人。”
赫兰的语言表述能力还没有融合地那么好，于是用电波感应与蔚灵格进行脑内交流，他继续解释：“我们生活在地核内，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在极点触发了粒子自旋，不知道怎么了，我穿过熔融，来到了地表北极。我们的物质构成跟你们不同，我可以以粒子形态进入你的身体，读取你的记忆和基因序列。并且选择性地融合你记忆中的生物特性，然而外形显化就是这种生物。一开始，我遇到了一只濒死的北极狐，我进入了它的生体。然后我了解了北极圈动物的生息繁衍，如今所有的动物面临着灭绝危机。后来，我遇到了你。你给我取名赫兰，我挺喜欢这个名字。我在你的记忆里读到了一个人，我用了一部分他的生物特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蔚灵格的脑子里莫名接收到电波，他能听懂每一个字，可是连起来的意思他完全接受不了。他从赫兰半掩着的卷发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灰蓝色的眼睛，极翘的鼻子，瘦削的脸上落着纤薄的唇。这是一张像极了蔚献云的脸，只是神态和气息完全不同。
他讷讷地说：“蔚献云？不，你不是。你为什么要融合他的脸，为什么？”
赫兰说：“因为......在梦里，你为他哭泣。如果你再见到他，像这样......你就不会再哭泣了。”
蔚灵格有一阵不适感涌上来，他想吐，他干呕了两声，根本没有东西可吐。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男人还光着身体。他皱着眉问：“那个，你不冷吗？”
赫兰说：“我现在......叫赫兰，我可以产生热能，我不怕冷。”
蔚灵格这才发现自己没来得及穿上特级防寒服，可是他也并不觉得冷，在御寒睡袋外愣了十几分钟，正常情况下早就冻僵了。正寻思的时候，赫兰说：“你......不再怕......冷，我的粒子......传到你体内，你不会......冻僵。”
蔚灵格看着这个全身雪白，肌肉劲瘦的男人竟然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怎么可能一夜风暴后，一只白狐仪态成了人。人类最成熟的克隆技术也不能一夜间复刻出如此诡异的生物，或许是他独自行走太久了，大脑自发分裂出了一个强大人格来保护本体。
赫兰又说：“我不是......你的假想人格，我不是人类......那些计算机、车载电荷、食物都是真的。”
蔚灵格想到这几天发生的反常事件，的确不是单纯的幻觉能解释的。如果他早已死亡，在平行空间里继续行走，那他又会去哪儿？他现在解答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更无法证实“地心人”的说法。总之，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继续行进。他穿上防寒服说：“我去车里拿衣服、鞋子给你。”
等到蔚灵格返回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赫兰的耳朵和尾巴不见了，他半天吐不出一个字。赫兰说：“动物的特征......我可以控制，有尾巴......穿不上那个裤子，不是吗？”
赫兰穿上了蓝色作战服，军靴，衬得整张脸如白雪一般，蓝灰色的瞳仁在天光下变得透彻。
“你不需要食物吗？”蔚灵格烤了一条鲱鱼，强忍着腥味问。
赫兰坐在窗沿上，一脸冷漠地说：“臭！我不需要食物。”
“或许你可以尝尝。”
赫兰看了一眼焦黑的鱼，摇了摇头。
“你们从来都不需要食物？那你们的能量从哪里来？”
赫兰平静地说：“我们会融合低级别融体，在他们的能量所剩无几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你们吸收自己的同伴？”
“我们是融体，我们的能量通常可以持续上万年，融体在能量消耗中会损失掉一部分粒子。所以，当我们变得薄弱的时候，自然会被高级别融体吸收掉。”
蔚灵格听得半懂不懂，疑惑道：“你们没有繁衍，也没有生死。算是一种物质的流动、或者说是量变，是这样吗？”
赫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是全部。有时候低阶融体会排斥被融合，如果能够寻找到另一种形态存在，或许可以改变一部分地心人的命运。”
“你为什么要离开地核，来到这里？”
“我想看看地球上其他的生存形态，我不认为被融合是唯一的方式。”
“那你是怎么来到地面的？是有什么隐秘通道，还是传送器？”
“实际上，我们可以通过粒子震荡穿越熔融来到地面，可那样我们会损耗太多能量。我在极点某处发现了能量通道，那是个意外。”
“说真的，至今我都觉得我在做梦。”
“或许明天无线电会有消息，你会知道这不是梦。”
蔚灵格打算再呆一天，他得想办法恢复车载信号，如果无线电没有反馈，那只能寄希望于卫星定位。
夜里，蔚灵格看着漆黑的天空，风暴掀起白雾，他想念北区的家人、朋友。他祈祷战友们比他幸运，他希望总部没有放弃搜索，他相信蔚尚上将，他的父亲。即使，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会放弃，这是从他记事起父亲给他的信念。
他在睡梦里回到儿时，那时的夜空可以看见繁星璀璨，父亲教他认的第一个星座就是猎户座。透过猎户座能够很容易找到其他的星，把猎户的腰带往西北方伸延就能找到金牛座，向东南方则会碰到天狼星，沿着猎户的肩膀往东就是前犬星。他痴迷跟父亲去天体站观测星云，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马头星云，暗色的马头主要来自浓密的尘埃遮掩了它后方的光，不过马颈底部左方的阴影，是马颈所造成的阴影。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沉重起来，蔚灵格漂流在星云间，无数的流星从身边划过，那颗蓝色星球越来越远......
次日，蔚灵格被一个毛毛的东西蹭醒了，他迷糊着睁眼，下巴处两只雪白粉嫩的毛耳朵支楞着。怀里是那个银发男人，随着动静，他昂起头，用那蓝灰色的眼睛看蔚灵格。
蔚灵格这次没有跳起来，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说道：“你的耳朵？”
赫兰抖了抖耳朵说：“白狐的听力很好，夜里能听到外界的动静。”
蔚灵格视线往下瞥了瞥，看到他的尾巴垂在一旁，说：“哦，那个......你为什么睡在这儿？”
赫兰转开脸，说：“我必须挨着你，休眠的时候，你的体温会下降。”
蔚灵格嗅着鼻尖熟悉的桑果海盐气味，问：“你身上为何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像是桑果和海盐的混合。”
赫兰说：“粒子融合了白狐，就产生了这种气味，或许那只北极狐喜欢桑果。”
蔚灵格深深吸了一口，鼻尖不小心碰到了毛耳朵，那耳朵又蹭蹭一抖，然后渐渐变成透明，最终消失了。蔚灵格目睹了这一过程，琥珀色的瞳孔瞬间地震，裂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卷发的脑袋，左摸摸右看看，毛耳朵真的不见了。头发下面是两只正常的人类耳朵，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摸好了吗？”
“消失了！你还能长出别的什么吗？”
“理论上只要是有机物，我都可以仿生融合。”
蔚灵格像是在臆想什么，说：“那鹿角、象牙、鱼尾都可以仿生吗？”
“怎么？你不喜欢白狐？”
“不是，我只是好奇。赫兰是只特别的白狐，不对，是你，你是特别的赫兰。也不对，你原本叫什么？在你们的世界。”
“ATS117，这是我的编号。”
“你们是以编号命名的！”
“嗯嗯，但是我挺喜欢赫兰这个名字的。”
“你以前来过地面吗？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什么时候回去？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或许等我了解你们之后，或许是斯亚发现我的行踪的时候。”
“斯亚是？你们的统治者吗？”
“斯亚是我们的最高智慧融体——超级融体，他已经存在了上亿万年，没有谁比他知道得更多，没有谁比他更强大。”
“所以斯亚是他的名字，而不是数字代号？”
“斯亚就是最强数据的意思，也是最强能量的意思。”
蔚灵格默默点头，嘴里嘀咕，“也就是说最强终端计算机库，掌握所有信息和数据。”
赫兰补充道：“还有最强能量体，斯亚本身就是一个超级能量体，上亿万年来他不断吸收低级融体而不发生裂变。”
蔚灵格的脑袋有些涨，他得把这不可思议的新知识放一放。他坐到控制台前，调试无线电，他在长短不同的几个波段上不断尝试，试图捕捉到一丝频谱曲线。大约过去了2个小时，当他疲惫地想放弃的时候，频谱出现了波动，随之而来的兹拉声让他兴奋不已。他又调整了波段值，他对着收音器发出信号：“这里是纳尔维克港，我是蔚灵格；这里是纳尔维克港，我是蔚灵格。”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扬声器里传出信号：“蔚灵格上校，是你吗？我们是北部极潜部队海鹦一组，请告诉我们你的具体位置。”
3个小时后，一架军用直升机从上空落下，“突突突”的声音带起一阵狂风。蔚灵格背上基础物资，对赫兰说：“跟我回基地吧，目前你的身份不能公开，以免东区那边再起争端。”赫兰点头，实际上他也没有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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