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平静的一句话，却最像是挑衅。
宁骏原本一直淡然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眸光冰寒。
可他并未立刻动作，只是缓缓松开了按着肩膀的右手。
此时他被宁衍重创的左臂染血，无力垂下，藏在袖子里的右掌在松开时却不动声色地一点点舒展转动。
有金色灵气于他掌心隐隐流转，变幻成一柄金色小剑的形状。
宁衍对此恍若未觉，就这么平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终于，宁骏暴起出手！
他右袖一挥，掌中翻出那柄凝实的金色小剑，身姿如电如光，瞬息间便欺身而上，逼近到了宁衍面前，狠狠一掌拍出——！
这一招，必定胜负。
宁衍识海中，原本目睹宁衍逆风翻盘的宁思远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猝然急道：“小心他的剑灵！”
“闭嘴。”
下一秒，宁思远跟宁衍的联系被切断了。
宁思远：？
同时，那柄细细的金剑已经抵上了宁衍下腹丹田！
台下也是一阵惊呼和惋惜——毕竟任谁都看得出来，宁骏这一手是冲着毁掉宁衍根基去的！
宁思远目眦欲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宁衍轻描淡写地抬手，掌心摊开，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握住了那柄抵在他下腹处凝实的金剑！
众人：？？？
宁衍疯了吗，竟然用肉\\身去对抗宁骏的剑灵！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彻底走投无路了？
就连一直端坐高台的宁巽见到这一幕，神色也莫名多了几分惋惜，认为宁衍是被逼到无计可施才这般仓促抵挡的。
唯独假山上一直慵懒端坐的白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便轻轻摇了一下受伤的尾巴，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紫眸中光彩氤氲，像是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忽然，场中“咔嚓”一声轻响传来。
接着，又是接二连三密密麻麻的轻响。
众人疑惑，不明白这奇怪的响声从何而来。
台上的宁洪忽然瞪大了眼，焦躁起身。
下一秒，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
原本他们以为会被废掉的宁衍毫发无损，对面的宁骏却面色发青，浑身微微颤抖。
到底发生什么了？
所有人都在疑惑。
直到，宁衍缓缓松开握着金剑的五指，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有无数细细密密的绿色灵光如同细丝一般抽开。
被裹绞在其中的金色剑灵早已被这些细丝尽数穿透，破碎不堪。
宁衍的灵气丝一抽回，那柄破碎不堪的金剑竟是瞬间化为点点灵光流沙，哗啦啦从他指缝落下。
对面的宁骏也在此刻脸色突然苍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砰”的一声，跪地不起。
宁衍弹指拂开空气中的碎屑，望着跪在他面前抽搐不止的宁骏，淡淡：“兄长，承让了。”
时间仿佛凝滞。
全场鸦雀无声。
是宁洪先惊怒交织地跳下擂台来，一把抱起瘫软跪倒在地的宁骏，怒吼：“快去取丹药！”
接着他又猛地抬眼，冷沉阴森地看向对面立着的宁衍，身上威压爆发！
宁衍淡淡看着宁洪，任由威压碾压过来。
“轰”一声闷响。
宁衍并未被这威压碾碎，反而是一直高坐台上的宁巽出手了。
两股威压撞在一处，空间微微颤动，擂台中央都裂去了一块，宁衍仍立在原地，毫发无损。
片刻后，高台上的宁巽徐徐道：“洪家主关心则乱，失态了。”
宁洪脸色青白交织，许久，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沉声道：“确实是我失态了，多谢长老提醒。”
“不过。”宁洪话锋一转，沉沉看向不远处的宁衍喝道：“宁衍，你是动用了什么禁术，不然以你的能力，如何能重创宁骏？内府选拔，公平至上，你这是藐视主家！”
好大一个屎盆子扣上来。
识海中的宁思远都怒了，可一怒之中，却又有些心虚——难道宁衍真的用了什么禁术？
擂台下众人也在这时忍不住猜测质疑起来，毕竟他们也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宁洪既然说宁衍动用了禁术，那想必是用了。
唯独宁衍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微微一笑：“看来父亲方才并未看明白。”
宁洪：？
宁衍又看向一旁的宁巽道：“那长老看明白了么？”
宁巽闻言，静了片刻，道：“你的天赋和悟性确实不错。”
宁洪脸色微微变了。
而宁巽此刻看向台下惊疑不定的众人，徐徐开口：“宁府内部功法御灵境导引篇中第一章中曾提过，御灵之境至关重要，若无完美准备，宁愿不结灵，否则于日后进境必有拖累。你们可还记得？”
台下还是懵懂，却又稀稀拉拉点了头。
宁巽又看了一眼宁洪怀中昏迷不醒的宁骏道：“中品灵根潜力本身极大，他却因贪功好进粗糙结灵，结出的剑灵破绽过多，但凡眼界超过他的人，都能以巧力破之。”
“宁衍便是利用乙木灵根结出的灵气丝无孔不入的特征破了他的剑灵，并不是用了什么禁术。”
擂台下其他年轻的宁家子弟听了宁巽这番话，一片恍然，看向宁衍的神色从质疑都变成了崇拜。
唯独台上的宁洪脸色难看得吓人。
宁巽这话，看似在说宁骏，实则也是在打宁洪的脸。
宁洪也是中品灵根，当初也是为了在内府选拔中获得好名次提前结灵，导致后面的进境弱于他人，如今百岁有余止步雷池境，再无进益。
所以此刻宁巽说出这话，无疑是让宁洪在府中威信又降一层。
但宁洪修为不如宁巽，宁巽还顶着一个内府长老的头衔，宁洪根本无法当场发作，只能勉强忍耐着。
好在这时送丹药的下人到了，倒是不经意间打破了这时的暗流涌动。
宁骏被抬下去，选拔继续进行。
宁衍下擂台后，若无其事地抱起白狐，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无数双眼睛就这么注视着那一袭离开的修长黑衣，或是惊艳羡慕，或是嫉妒猜疑。
暗潮汹涌。
但选拔还要继续，不多时，宁洪带着一丝沙哑的低沉嗓音再次宣布了下一组对决名单。
众人聚焦在宁衍身上的目光这才堪堪收回，可心思大都不太在比赛上了。
·
宁衍住的小院十分偏僻，这会初冬时分，院中梧桐树都落完了叶子，池塘也遍生杂草，莫名带出一股淡淡的萧瑟来。
不过也胜在清净，此处只有一个随身的小仆伺候，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宁衍抱着白狐，走入院中便径直紧闭了房门，告诉那小仆自己要闭关，无论是谁来找都不要打扰。
小仆知道自家主子这次出人头地不一样了，当即满口应下，出门去守着了。
光好房门后，宁衍先立在屋子中央，目光在四周淡淡扫了一圈。
可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张床，一个矮几，两张凳子，家徒四壁，连一个置物的柜子都没看到。
静了片刻，宁衍懒得劳神，便直接唤出宁思远的魂魄问：“你平日里用来提升修为的丹药都放在哪？”
宁思远先前被宁衍嫌烦，屏蔽了，现在被放出来陡然一问，倒是愣怔了一下。
但见识过了宁衍的手段，听着宁衍此刻的语气，宁思远便暂且压下心头道谢的冲动，只规规矩矩坦诚道：“因为父亲不喜欢我，府中平日里配给我的丹药并不好，那些丹药我都放在床下的柜子里。”
顿了顿，他又说：“兄长先前给我一株百年的九色灵芝，我藏在了后院水井的井壁中，前辈若要，尽可去取。”
“九色灵芝？”宁衍微微挑眉，“难怪那两兄弟这么眼馋，这东西对于聚气境的修士来讲，确实是奢侈了。”
宁思远陡然被宁衍一句话戳到痛处，面色一黯，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宁衍并未注意宁思远这些细枝末节的情绪，听说九色灵芝的所在后，就径直抱着白狐去了后院。
行到井边，宁衍遥遥朝里面看了一眼。
水井幽深，十分破旧，井壁上还生了不少湿滑的青苔和泥巴。
静了一瞬，宁衍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摸了摸怀中的白狐的头。
白狐向来聪敏，此刻耳朵动了动，就抬头看向宁衍。
却见宁衍微扬下颌，示意了一下井中：“小七，这井里藏了一株九色灵芝，你下去取来给我。”
白狐：……
它一直窝在宁衍怀中，自然也看到了那井中脏污，只见它紫眸轻轻闪动，多少带着些不情愿。
宁衍就淡淡看它，墨色的眸中不带一丝情绪。
白狐看到宁衍这神色，自知没法推脱，终于还是委屈地垂下耳朵，从宁衍怀中跳下，纵身跃入井中。
宁衍就立在井边等候。
不多时，身上沾了不少青苔和泥巴的白狐从井中跳出，口中叼着一枚黑色木匣子。
宁衍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一株散发着九色光晕的小灵芝静静躺在木匣中，灵气四溢。
确实是好东西。
忽然，宁衍感觉到腿上微痒，他低头看去，原来是白狐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用唯一没沾上青苔和泥巴的大尾巴蹭着他的腿。
宁衍狭长眸中浮出一抹笑意，接着他就道：“去洗干净，一会灵芝分你一份。”
白狐眸中顿时绽出喜色，也不纠缠了，扭头就开心地朝院中那个水塘跑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狐把身上每一寸皮毛都洗干净了，还特意花了一点修为烘干，一身雪白皮毛愈发漂亮洁净。这才迈步朝宁衍的房中走去。
白狐进屋的时候，宁衍正在闭眼打坐。
此刻宁衍周身被一股淡淡的九色光晕缭绕，墨发无风自动，面前木匣中的九色灵芝只剩下了小半株。
白狐见了，默默蹭了过去，也不做什么，就盯着宁衍白净清淡的面容看。
不多时，宁衍果然睁开眼。
他望着那双巴巴盯着他的漂亮紫眸，哑然一瞬。
“我说话算话，吃吧。”
白狐眸光一亮，立刻扑过去，“嗷呜”一口将那九色灵芝吞入腹中。
九色灵芝甫一入腹，顿时化为滚滚灵气蒸腾到白狐受伤的四肢百骸，白狐舒服地哼哼一声，就蜷起受伤的尾巴，开始修炼了。
这次，白狐修炼的功法赫然便是宁衍先前给他的那篇，雪白的皮毛上灵光如水流淌，竟是已经圆融贯通的样子。
宁衍从高处看着白狐修炼的模样，片刻，他忽然淡淡笑了一笑：“好好修炼，这两日会有一场恶战。若是赢了，你那些气血便都能补回来了。”
白狐：？
但等白狐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宁衍时，宁衍却又闭上了眼，专心致志地修炼去了。
白狐凝视了片刻宁衍淡然的侧脸，紫眸闪了闪，便也默不作声地蹭到宁衍腿边，开始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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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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