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六波人出了事儿,到底是共事了月余,做不出遇难不救的,所以维护拉扯间,也间接将更多人卷了进来。
最后得了个数,被抓进狱里的,共有三十七人,五个掌柜,二十二个业务经理。——统共才派出去了百余人,搭进去这数,说多不多,说少又不少,倒叫乔月不知滋味。
乔月守在顺天府门口等,脑子里刚有了解困的思路,便听着一阵马蹄声,她下意识醒了醒神,一抬头,便见庆喜紧拉着缰绳,悬马停在了不远处。
“吁——”庆喜边翻身下马,边利落将马绳束在一旁树下。
乔月见他三步并两步,如风如火地跑过来,她的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
“师父。”庆喜拍了拍单挎在身上的定制防水牛皮袋,道:“身契都带来了。”
“嗯。”乔月带着他往府院里走,边喃喃道:“幸好,当初为防备出事时能替大家做主,所以在开始办事前,与大家签了身契。”
要接受将一个人的终身明码标价地买下,这事儿确实挺让乔月难过的,可一想到只要是签了身契的奴才便算是主子的财产,她只要签了契,就能护着她们,替他们做主,这事儿利弊清晰,她咬咬牙也都给办了。
“师父,京都里各阶各级的关系可深着呢,这两个月您让我往上头花心思,弄清各家的交情与短处,由于时间短,又都是些秘事,我不算弄的多明白,但有一信儿,倒是确凿的很。”
乔月望了眼深幽之处,她停下脚,督着庆喜,问:“可是府尹大人与那薛夫人有关系?”
“是。”庆喜望了望四下,压低声音道:“乃薛夫人的嫡亲舅舅。”
怪不得偏往这儿捅窝子,原来是深蕴有人护着,便也敢大胆些,想着哪怕是打破了砂锅,还有人能为她遮丑遮羞紧紧兜着。
乔月冷哼一声,面色一转,尽是些意味深长。
一场硬仗还等着他们呢,这才刚要紧紧皮!
——
这事儿闹得不小,出事时,押来时,一路都在掀热闹,所以真等升堂时,堂外早站了不少人听审。——有被知情的大户人家派来的小厮,也有本就在暗中盯着乔月的平头。
开业闹得那一场,也忒惊险了些,哪怕能瞒得住?一两个嘴上不敢说,可心里头都明白,这是乔月斗上了对头的舅舅呢,谁能忍住不来瞧瞧?
瞧着面上是民与民掐,一个个心照不宣,却都知道这里头掖着的,是官与官斗,都想瞧瞧到底是谁的靠山更压得住阵。
什么都在乔月的意料之中,唯一意外的,反倒是在这儿竟然又瞧见了李温瑜。
见李温瑜如烂泥般摊睡在圈椅上,浑身散发着浓郁酒气,乔月捂了捂鼻子,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
——纵然乔月没指望过自己那天揍了李温瑜一顿,便能将他揍出个是非分明来。可那天见他能孤身前来,她到底也是对他生出过期待的。
可惜,人的品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
见李温瑜瘫睡堂前,府尹打的什么算盘,乔月大抵也猜到了。
能稳坐府尹的,哪一个没有玲珑心呢,将这几宗案子一翻,谁又看不出猫腻?只怕府尹心里头早猜到了几分,这边遣了家奴去蒋家淘问,那头呢,免得惹一身骚,干脆挑审了个能将自己摘清楚的李温瑜。
李温瑜的花边废料,简直如春日柳絮,理不清也理不完,一副风流胆,走哪儿都敢劫一个,抢一双的,可由于事后赔偿大方,挣扎至今,倒活出个洒脱自在,还能相安无事。
这作派是难看,可奈何前头有顾小王爷给兜着呢?别说是宰相府了,就连满城也跟着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是百姓中有过不下去的,生出邪心,还想着富贵险中求呢。倒纵的满城的纨绔,养出了劫色的惯心。
就凭李温瑜的做派,能沦落到这儿,绝不是被算计的。府尹清楚,乔月心里也清楚。——这呆子,只怕是自己犯了色瘾,盲目冲上来,反而歪打正着撞了枪口。
也好,也好。乔月抬眼,目光与堂上府尹撞上,竟具是从彼此眼里看清了宽松的风头。
是了,有李温瑜在里头夹搁,到底省的直锤伤身,方便她与府尹的周转,退也好退。
“威——武——咚——”惊堂木拍下,这案子便算是开审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民女乔月,今日前来是因着我摆下的铺面竟同时出了六档子聚众滋事,劫色殴人的冤枉事,足足三十七人啊,竟连讲理的空儿都不给,便将人绑了进来?真是骇人!朗朗乾坤,青天大老爷,还请您为民女做主,查清案情!再有......大老爷,您莫嫌民女愚钝,我只是不知......可是误抓了人?怎的将罪人放了,反倒将受罪的也抓了起来。”
乔月的话说的隐晦,但聪明人也不难听明白。
乔月这是摆明了态度:这就不再是你侄女肯不肯认了,连着六桩案子挨着脚跟闹出来,我心里有数,你也别装了。你抓了多少人进来,等理清了帐,我还得满数带回去。这是在天子脚下,我要个清白,你不给,我自有申冤的地方。当然,这回出了事儿我认栽,但概不认罪,至于旁的,我给你个面子,也不是不能商量,但那些惹罪的人我定会跟你们清算的。
好歹还有余地,面上也过得去,府尹眉眼深沉,道:“案子都没审没判呢,谁是人犯?谁是苦主?自然都是压庭候审,待查明了才清楚。您有冤情,我自会给你做主。闹事的,绝不姑息,你倒把心放肚子里!”
见府尹语气严肃,可句句也都在隐让宽慰,乔月便知道扎进这泥潭里的腿,便算是抽出了大半。——确认了进入协商,便不会为难她的人。就算是因着流程要在里头呆些日子,但各自拿着把柄,府尹也不敢太委屈她的人。
乔月刚松了口气,却听见一旁的府丞道:“衙门里也寻了郎中前来相看了,那些伤的重的也嚷嚷着让大老爷给判冤呢!我瞧着那伤势渗人,自己真是下不了手的。”
乔月冷眼如刀,轻轻飞过去,却见那府丞圆滑地笑了笑,一开口又是巧舌如簧。
他道:“若说是事出有因,全是罪有应得,可......我倒没听说过平地里生出怨恨的?总归有个常理不是?若这里头有其他隐晦,便不该只护着嘴利的,而寒了其他人的心。伤成那样,别说是他们要计较了,只叫那些骨肉血亲瞧见了,又哪有不想争一争的道理?所以啊,将你的人抓来,也并不是全然撒泼,虽然开审,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大老爷为民做主,也得顾全人情不是?”
毕竟不沾亲带故,有些话由府丞张口,便要比府尹开口更适合些。
这一番话情理清晰,倒将顺天府办事的妥帖通透展示全然,更叫人找不出一处错茬。
轻巧一番过了趟儿,倒在百姓眼里,替府尹赚了些赢面。——都不想看府尹护短,可谁没个护短的时候呢?再看乔月,又是什么做派?
这段双簧,乔月也听明白了,是了,见自家侄女被她伤的不轻,他这个做舅舅的横在中间,若说主持公道是职责所在,可心疼心疼自家姐姐与自家侄女的,有个偏向,难道大家就不能体恤他是有个七情六欲人伦纲常的?
她见他掐着心思留尽了进退,到底是忌惮这人精般的狐狸,又将他的话儿里里外外颠颠倒倒再想了几遍,又有些心惊。
人人惯爱将况景往自己的猜忌里套,存什么心思便能品出什么滋味,言语的含糊,便如一面镜子,照尽人心思里的的魑魅魍魉。
乔月察觉,府丞这是在探她城府、试她底线、量她气概呢。可……才耍了几招,只见到下马威,她还没针锋相对,盘剥她们呢?又怎可能让她们摸清?
这不脑残吗?
转眼再见满堂的听客望着自己的目光里渐渐染上挑剔。乔月知道,绝不能再与他们争论下去了,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多说无益,倒显得她刁蛮不饶人。
乔月立在堂中,不泄那顶天立地的劲儿,只将目光往衙门匾头上一砸,又顺着溜下来,从殿下两人的身上荡了一圈,态度模棱两可且难以琢磨,她也没开口,只悠悠长长轻叹了口气,“哎~”
哎~
你也猜猜我会怎么做?
不清楚乔月肯松手的条件,那两人倒也摸清了一件事:这乔月绝不是个好对付的,现下来看,此人不但是审时度势的翘楚、更是个阵法稳固,有招有式的高人。
出奇,也不知蒋知嬅从哪里惹上这号子深沉的人物。
缠上了,如今脱身不易,只怕也得脱层皮。
如今见无论是明争或是暗斗,人家都不肯接招,府丞目光一转,脚底轻巧走到了李温瑜跟前。拿着体贴的劲儿,轻推了推他,道:“李公子,李公子,醒醒了。”
乔月的言语里尽是懵懂,半真半假,她故意询问道:"醉成这样?不是请了郎中么,怎的连碗醒酒的也没给人喝一口。"
倒把这蠢货拎来挡着了,醉成这样也没管,是怕他太清醒,行事说话反倒有轻重么?他们清楚李温瑜做了什么?他们心里认定自己能甩脱?
乔月突然放了一冷箭,可那府丞也不疾不徐。
他抬了一眼,似笑非笑道:“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待郎中看完后头众人的伤情,把该验伤的,看诊的,包扎的都处理完了,自然是会来看看李公子的。——我们这头也是着急忙慌呢,倒是你来得快,才一盏茶的功夫,便来要公理。”
祝大家兔年吉祥!心想事成!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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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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