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沉思片刻，忽而转头对着郝敏说道：“你刚才说暂时分不清楚敌友，那么你呢，摄政王爷和中书令，你是哪一边的人？”
“这个问题和我们目前查的案件有着什么关系？”
“呵，”李絮笑道，“你别误会，只是好奇。”
郝敏说道：“我还年轻，在那衙门也只不过师爷的职位，就算是在北镇抚司也是特殊的编外人员，不比墨鸢乃是名正言顺的指挥同知。但是我们二人可以说是情深似海，所以她在哪里，我在哪里。如今摄政王爷和中书令虽然势同水火，但是前者乃是靠着早年攒下的军功获封的异姓王爷，随着水涨船高的威势越多，自然受到的猜忌越大，不比中书令本身就是负责草拟圣旨的部门，在那朝中发号施令也要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所以你帮的是中书令？”
李絮问道，郝敏却说：“我谁也不会帮，只是墨鸢曾经说过，如今的天下乃是李姓皇室的天下，谁来主持大局都不那么要紧，只要在文武百官和百姓的心中，李姓皇室还是天下的主人就行。所以比起狼子野心丝毫不加遮掩的摄政王爷，她更偏向名义上面支持李姓皇室，辅佐太皇太后和帝王的中书令，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好吧，”李絮说道，看向郝敏的眼神蕴藏意味深长的思绪，“既然你说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前去叨扰这位楚员外，那么我们可以换个方式调查。”
“比如说呢？”
胡乾好奇问道，李絮随即沉默不言，唇边兀自勾勒一抹笑意。
……
“下一个，第一百零八号！”
这日风轻云淡，楚家的港口码头依着江河建立，彼时正在招收工人的位置大排长龙，胡乾等人也在其中。
目前他正站在摆放文房四宝的长桌前面和负责记录和问询的主管四目相对，听到别人说起自己的姓名，一时有些心虚和手足无措，结巴说道：“胡……胡……”
“糊糊？”
主管有点意外替他说完，胡乾顿时有点面红耳赤否决，“不是！”
“胡大牛，他是胡大牛！”
在他后面的李絮呲着大牙补充，有些谄媚讨好的意味，然后又说：“我叫李老虎，还有这个叫做郝孔雀，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嘿嘿。”
“……”
胡乾和郝敏闻言无从辩驳，有些无语似的沉默看向李絮，然后听见主管小声呢喃，“这都什么名字，都跟动物有关。”
等到记录好了名字，主管又再问了年龄和籍贯等一系列的问题，李絮继续自我发挥胡乱混了过去以后，前者扔给他们每人一套相同的衣服，再叫他们换上，这就开始跟着自己的师父上工熟悉环境和平时的操作。
负责教导他们的那人一边带着李絮等人围着港口码头转了一圈，一边对其介绍说道：“我们的港口码头乃是我朝最大的港口码头，主要负责装卸平时从那海外来的货物，所以需要很多力大无穷的壮汉过来，看着你们这样柔若无骨的样子，可以先去搬运一些轻松的货物……另外，这是给予你们的令牌，上面存在你们的姓名和编号，务必随身携带，若是不慎丢了，我们可是不会补的，没有令牌，你就失去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资格和机会，立马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说着，他把三块和蔡倩描述一致的令牌递给胡乾等人，又再叮嘱几句别的，而后退了出去，留下他们自由活动。
郝敏问道：“我们来到这里具体是要作甚？”
李絮回答：“你就没有听过，从前皇帝微服私访的故事？如今我们这样乔装改扮，隐姓埋名，当然就是为了避开与楚员外的正面冲突暗中调查案件，你不就是害怕大张旗鼓拿了衙门的搜查命令过来横扫一通惹得前者不快让你那个糊涂无能的父亲无形之中在朝堂上树敌吗？”
“你说谁的父亲糊涂无能了，”郝敏有些恼怒说道，“那是我爹天性温柔和善不屑与人争抢什么，这才导致自己多年仕途没有什么太大进展，单只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员，刚好够上可以在这京都城内安身立命的门槛而已。”
“可他年轻的时候，科考也曾名列前茅，从那最初的乡试一举夺魁，沿路披荆斩棘直挂云帆考中解元，只是不曾去过殿试，却也听得旧日苦读同窗说过，先皇阅读到了我爹的卷子，倒是夸过一句字体飘逸宛若龙飞凤舞，仔细算来我爹也算天子门生。”
“夸过一句就算天子门生了吗？”李絮挑眉笑道，“真是好笑，让我想起后宫当中那些偶然遇见皇室宗亲，只是对方的目光停留自己身上一瞬，于是开始胡思乱想觉得自己就要嫁入豪门飞黄腾达的寻常女子一样，当时心里欢喜小鹿乱撞，数月之后发现没有半点别的消息，也就明白这些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说先皇夸他写字好看，可有因为这个提携奖赏你爹一个位高权重的官职过吗？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你爹又没什么过人的口才和本事，就连办案也都靠你从旁协助抽丝剥茧，能够做到五品官员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
“你！”郝敏闻言更加生气，最后无可奈何跺脚说道，“单只一天不挤兑我，你就难受不成？”
“好了好了，”眼见对面两人唇枪舌战的局面愈演愈烈，胡乾打个圆场对着李絮说道，“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深入敌后打探军情的吗，怎么反倒率先内讧起来，这样放在战场上面可算混乱军心，是要被罚二十军棍的。”
李絮说道：“哟，没有想到你这小道除了奇门遁甲之外还会领兵打仗？”
“非也，”胡乾解释，“和尚，你可知道昔年三国鼎立时候赫赫有名的武侯诸葛孔明？他也和我们道家一样，研究奇门遁甲，严格意义上面来说，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阵修。”
“他能依靠奇门遁甲排兵布阵，我们也行。”
“厉害，”李絮夸赞说道，只是这句欣赏里面多少有些参杂虚假的意味，“我就说了你这小子乃是阵修，即便不是主攻技能也是对这招数略知一二的程度，只是不知你是只会纸上谈兵还是真的身怀雄韬伟略可以领兵打仗？”
胡乾谦逊说道：“这个……就当做我只会前者好了。”
“那么接着我们应该怎么办呢？”郝敏问道，“这里的工人少说也有数百，先前从那蔡倩娘子口中只能知道那个买家长得眉清目秀，以及腰间挂着一个特别的荷包而已，光是靠着不动声色的微服私访若要找到对方无疑大海捞针，你可有着什么两全其美的对策？”
“嘛，当然有了。”
李絮意味深长说道，然后只见后者故意扛起一个装着海外货物的麻袋绕着码头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对着其他工人大喊一声说道：“哎呀，大事不好，我刚搬运东西的时候不知怎的扯破了麻袋，好多值钱的玩意不慎落入水里去了，大家赶紧帮我下水捞起来啊，拜托！”
闻言，许多刚巧放下肩膀和手中活计的工人围拢过来，胡乾站在旁边只能看见无数陌生的面孔，或是狐疑，或是呆愣。
然而与众不同的是刚才引领胡乾等人的教导之人，听到李絮报告货品丢了之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货品丢了？哎呀我的妈耶，这可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向那东家交代?”
说罢，他就急忙跑到码头岸边的甲板之上四处观望，似乎想要看清丢失货品的踪迹，然而江水浩荡，随风轻微泛起层层弱小的涟漪，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教导之人说道：“老虎，你可记得不慎掉下去的乃是什么货品？”
“唔，”李絮摸着下巴假意思索一番，继续说道，“好像只是一些玉石，形状类似水滴。”
“什么，”教导之人听到以后更加担心和害怕说道，“那不就是前些日子东家刚从逍遥王爷手上拿到的阑干泪吗？哎呀我的妈耶，那可算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啊！”
“你，”教导之人严厉说道，“都怪你不小心才会铸成大错，这件事情由你负责到底，我是没法管了！”
“哎，”接着他又扼腕叹息一声，“然而阑干泪价值连城，你也不过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迫不得已依靠苦力养家糊口的普通百姓，恐怕你啊，就算倾家荡产也没办法填补这个亏空……算了，要不还是明日等我禀报东家详细情况之后让他裁决。”
“呵，”李絮轻笑说道，“其实大可不必，我已帮你找到真正造成损失的罪魁祸首，你就找他赔吧！”
“你说什么？”
教导之人有些惊愕询问出声，然后就见李絮眼疾手快大步流星冲入围拢过来的人群伸出臂膀抓住某个“凶手”将其拖拽到了前者面前，说道：“就是你了，真正导致阑干泪丢失的窃贼！”
感谢观看，凑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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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琵琶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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