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阁下这样顽固，”男子语气当中刻意藏着几分无奈说道，“想来本座也是束手无策，只是你来我的地盘，不说召唤姑娘照顾生意，竟然与我大打出手损伤建筑，甚至吓坏她们，你说我该如何对你才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胡乾硬气说道，然后听见男子不改嘲笑说道，“看你受到的伤害不轻，想来也没剩余力气继续负隅顽抗，按照我的意思，本该让你赔偿损失了事。但是从你的打扮和武器精致的程度可以判定你不缺钱，只能见到腰间那个很小的香囊似的袋子，就算我全收了也是不够。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说吧，你的门派和师父是谁，我能给你时间寄出信件通知他们支援一下。”
说完，不管胡乾是否乐意，男子伸出五指打算隔空取物拿走对方腰间的袋子，却被胡乾按住不让，“慢着，这个实在不能给你！”
“哦？”男子来了兴致，“这个原来不是普通的装钱的袋子，那它属于用来干嘛的啊？”
“抱歉，无可奉告！”胡乾仍旧不情不愿拒绝交底，眼里甚至有了厌恶和恨意，然而这样能让寻常人家胆战心惊的表情在男子看来就像濒临淹死的老鼠在水中最后的挣扎那样无用。
然后他说：“看来这个袋子对于尔等道士来说还算是个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的宝贝的样子，只是不知它的价值到底几何，是否够你赔偿这里的损失。”
“我都说了，不能给你。”
“既然这样，”男子说道，“看你身体周围也没其他像是装钱用的物件，诶，不若就拿你的武器抵账好了。”
说完，他又伸出五指企图夺取胡乾右手的宝剑，却在即将碰到锋刃的时候受到袭击，一道浅蓝的气流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朝着男子在的方向飞越。
“哎呀。”
幸好男子反应迅速，轻松巧妙侧身躲过胡乾的攻击，随之对于后者的武器赞不绝口说道：“你的宝剑还真不错，和我遇到的普通道士手中的破铜烂铁不可相提并论，有点像是过去我在哪本古籍文献当中看到的神兵利器，可惜的是我忘了它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邪魔外道，不配知道它的名字。”
胡乾言简意赅，嘴角的鲜血已经有些干涸，彼时全身无力，只能依靠宝剑插入地面当做拐杖勉强支撑。
而他还在想着如何追根问底让其交出他在找的妖孽，然后听见对方再度颇为无奈似的刻意低头叹息，“这可难了，若说你没有钱，你的浑身上下都是宝贝，若是说你有钱，除了这些宝贝我没看到一个铜板，如何是好？”
“你的损失，我会赔偿，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过错，耽误尔等的生意。”胡乾语气缓慢几分柔声说道，“只是，必须要你先把我要找的妖孽交出才行。”
“你还真是顽固，”男子有些疲乏似的继续无奈说道，“这么说吧，我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靠和我的侍者相互成就和依赖，若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我随便舍弃它们，而且还是因为在你口中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就算有天它真犯下滔天大祸，只要已经对我归降，本座无论如何也要为其兜底，这就是我能够随心所欲驱策它们的原因。”
“助纣为虐，是非不分！”
胡乾说道，由于方才为了护住腰间袋子迫不得已运用丹田发出的一道攻击再次伤到五脏六腑，喉咙又是一阵香甜的腥气汹涌，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的双腿彼时只能单膝跪地，眼前原本清晰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看着就要晕倒。
男子察觉到了对方脆弱不堪的身体状态，寻常总是泰然自若的表情难得出现些许动摇，用着微不可察担忧的语气对其说道：“诶，你可千万不能晕倒，到底如何赔偿我的损失你还没说清楚……”
“嘭！”
没等男子说完，胡乾已然浅显意识支撑大脑到了极限似的应声倒地，就在双眸即将彻底合上的刹那，他的视线里面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色，耳边也是依稀听见先前迎接他的那个女子着急的语气喊着：“哎呀，主子，我这一个没有看到，怎么让他进入你的房间来了，还请恕罪。看这周围一地狼藉的样子，想来损失不少，我可如何是好？”
然后听见男子说道：“不怕，他已说了可以赔偿，只是如今方才与我打斗时候身负重伤，幸好不是什么致命的地方，还有治愈的可能。”
“那么现在该要怎么处置这人，是否将其留下，任由我们照顾直到他把债务还清？”
“当然不是，花入楼还从没有未曾召唤姑娘还要留人过夜的先例，再说我们这里也不好请大夫。为今之计，只好将其送入官府，就让衙门的差役负责。”
“哗——”
再度醒来，胡乾勉强抬起双眸，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镶嵌金边的端正匾额之上用了看似严肃的楷书写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往下还有某个戴着透明的乌黑纱帽，穿着胸口绣着山水的红色官服的两鬓斑白的老翁端坐太师椅上，彼时他的嘴上一绺同样斑白的山羊胡子上下浮动，有些刻意生气的样子只把手中的醒木一拍，故作威严喝道：“大胆，堂下何人，还不迅速报上姓名，苦主又在哪里，三更半夜前来，为的又是什么事情，可有状纸呈递上来？”
说完，胡乾尚且不能适应新的环境，有些艰难趴在地上挣扎几下，他的头发和肩头以及背后的衣服都是湿的，明显有人刻意用水将其泼醒好让他与老翁对话。
然后就听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旁边说道：“启禀大人，暂时没有状纸，并且小僧乃是原告，原因就是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莫名其妙闯入我们花入楼毫无道理胡作非为，破坏和恐吓我们的建筑和姑娘，所以我想要他照价赔偿下面重新装修和卖艺伶人的精神损失费用……”
“慢着，”老翁抬手制止男子，“你是什么人啊，这个花入楼又是哪里？”
问题出口以后，老翁朝着旁边负责记录供词和判案过程的师爷使了眼色，就见对方心领神会立马悄然走了过来依附自己耳边小声进行一番解释，随即他情不自禁叫了起来，“什么，青楼，还是这个和尚开的？”
兴许是他了解到的事实真相过于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所以呼喊的声音也就随之高昂不少，却把旁边的师爷和各个差役吓了一跳，导致他们全都转过脑袋盯着老翁。
“咳咳咳咳……”万众瞩目之下老翁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捂住唇齿掩饰一番，然后不由站了起来俯身摆手安慰自己和他们说道，“没事，没事，这个，谁说青楼只能老|鸨经营，和尚也行对吧？”
“那么，”老翁继而正襟危坐再度故作威严说道，“如此说来这就只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纠纷，既然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建筑受到破坏，那就赔钱好了。说吧，你想要他多少？”
“不多，不多，”男子笑道，“也就这个数字。”说着，伸出几根手指，脸上乃是获胜以后得意的张扬表情，就听老翁试探问道：“三十两？”
“非也。”
“三百两？”
“非也。”
“三千两！”
“对。”
“我的妈呀！”老翁明显吓了一跳，连带周围的师爷以及差役脸上也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或许因为身为大官自身拥有的些许公正不阿的特性经年还没遭到严重腐化，有些情不自禁质问，“你家建筑黄金做的不成，怎么不去抢劫？”
“你说对了，”男子说道，“就是黄金做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我们花入楼调查，保管那里吃的用的都是京都最好的东西，就是姑娘，也是最为漂亮和善解人意的那种。”
“确有其事？”
老翁闻言有些狐疑再度朝着师爷使了眼色，就见对方再度俯身贴近耳边解释一番，临了附赠一句，“别说这家花入楼，京都一大半的妓子和勾栏瓦舍都是李絮开的……不止那些有钱的鸿商巨贾，就是王侯贵胄也有不少出入他的地盘。对了，其中就有当今的殿下和三司的大人。”
于是老翁接着不仅吓了一跳，而且因为多年在京都的官员圈子里面摸爬滚打练成的敏锐的政治嗅觉，使得他能分辨这次案件的原告身份或许和普通的平民百姓别无二致，但是人脉和资源方面绝对可以说是手眼通天。
本来他也曾经听说最近三年以来，过去朝廷严打的类似花街柳巷这种极其阴暗污秽的地方本该肃清消失才对，但却因为一个幕后人物的出现反而使得这类行业的发展持续欣欣向荣，甚至造成原先普通的专门供给王孙贵胄看戏听书的茶楼酒肆，甚至客栈和饭馆全部改行成为青楼。
也就是说，京都的人们不管是谁，要想吃喝玩乐，唯一的去处就是青楼，而且必须只是这个和尚开的青楼。
朝廷开始的时候还想打压他们，没有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那里的生意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不管五大三粗的贩夫走卒还是气宇轩昂的王孙贵胄一律来者不拒，然而经营的方式还有培养妓子的办法却是一直鲜为人知。
想来自己已经即将年逾六十，加上老了以后含胸驼背耳聋目盲，别说京都里面繁华的青楼，就是衙门后头的小巷里面买卖豆花的商贩都没兴趣熟识，所有没有第一时间看穿和了解眼前这位名为李絮的有些虚假的和尚的身份价值。
若是能够巴结上他，没准还能在告老还乡退休之前升上三品。
而且师爷说了，当今的殿下和三司也会去他的地盘，前者具体是宫中哪位贵人暂且不论，后者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可不敢随便得罪。
这样思索完毕，老翁一改先前故作威严的姿态，搓着手掌眯起三角眼睛笑着谄媚说道：“公子……啊，不对，法师，案件的前因后果我已了解，不过就是三千两银子而已，等他起来在师爷写好的供词上面画押签字即可。你看现在三更半夜，法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不急，”李絮得意笑道，“这人在我花入楼闹事，已经遭到惩罚身负重伤，看在他还欠我这么多钱的份上，劳烦大人和各位差役大哥费心留神，将其完全治愈之前看管起来，那时我再前来讨债。”
“一定，一定。”
老翁笑着附和，脸上的褶子仿佛泛黄的菊花绽放，心想不过就是往那天牢之内丢了一个人，那里什么凶徒都有，看着胡乾脆弱不堪神志不清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甚至估计还很穷困。
两相比较之下，老翁当然选择见风使舵趋炎附势。
“等……等下。”
“什么？”
感谢观看，预计今天过后每天十点半更新一章，逢年过节加更，希望多点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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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琵琶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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