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原离在灵力几近耗竭之时,终于赶到山火门所在地,灰堆城。
城内,白雾笼罩,人烟稀疏,零星有几个喝醉了酒的中年男子晃来晃去。咳喘声,呕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渺渺回荡。
在原离看来,这座城散发着死气,竟比怀来镇还要萧条许多。
原离耗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寻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小饭馆。馆内破破烂烂的,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桌子上、椅子上、地板上……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多日没迎到客人。
原离打扑了下椅子上的灰,一屁股坐下,喊道:“小二,来壶茶!”
一个脊背佝偻,枯瘦如柴的老头颠了出来,手里举着个大算盘子。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问原离有什么吩咐。
原离打量老头一番,道:“我唤的是小二,你这个账房先生凑啥热闹?”
老头道:“姑娘,您是外地人吧。现下正处乱世,灰堆城灾害频发,能跑的都跑了。我即是这的掌柜,也是账房先生,还是小二,您有什么需要找我就行。多担待,多担待。”
原离迟疑道:“灰堆城受山火门庇护,怎会如此不堪?
“别提了,山火门不知招了哪路仙家,这几年呢,隔三岔五就有乱七八糟的人来城里闹事,为了镇压他们,掌门连儿子大婚都没能赶去。”老头眼眶发红,顿了顿,又道:“唉,一说到这掌门儿子山卿公子,我就心疼啊,他为城中百姓尽心尽力,好不容易攀上了九土州的公主,没想到竟在大婚之日横死,好像还得罪了宸金州……”
“宸金州?”
“是啊,近来城里来了好些个宸金兵,说是找山卿公子算账,见公子过世了,就把山火门给围了,吓人得很……”
这时,客栈的大门开了,老头的话就此中断。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信步走来,两人皆穿着长长的道袍,踩着长长的道靴。黑色那个发髻高束,剑眉星目,邪气凛然;白色那个长发低拢,明眸皓齿,温文儒雅。这二人仿佛会发光,所过之处,皆都耀眼夺目。
原离心道“完了”,吞了下口水,连忙埋头掩面。可为时已晚,空当当的店里只有她一位客人,那二人岂能瞧不见她?
黑色那个挑眉开口,贱兮兮地道:“呦,这不是小原离嘛,怎么还没脸见人了呢?”
原离紧紧嗓子,头也不抬地回:“你认错人了,我就是一个过路的。”说话间,她掏出一颗意灵丹,起身欲逃。
与此同时,黑色那个从袖中抛出一条闪亮的银质锁链。那锁链环环出击,眨眼间就把原离绑成了个大麻花。
原离手中那刚要入口的意灵丹滑落到地,骨碌骨碌滚到了白色那个脚边。
这白衣人捡起意灵丹,收入袖中,笑而不语,像是在享受眼前的情景。
黑色那个也跟着笑:“小原离,就知道你要溜。”
这黑白二人便是接下九土世子萃灵任务的经寒和云晓,是凡人口中常常谈起的地狱无常,因实力超群,现已跻身到幽冥府八位爷爷之列,排行第七第八,故此,又被世人称为七爷八爷。
如果说金将军是原离的克星,那么七爷八爷就是她的死对头,这两人性格古怪,行为难测,常以捉弄人为乐,甚是难缠。
原离火气上来,不再顾及体面,吼道:“死经寒,你放开我!”
七爷经寒见原离恼羞成怒,笑得灿烂如花,他冲原离轻轻一点,那锁链绑得更紧了。
原离怎肯坐以待毙,既然双手无法动弹,那就换个法子攻击。只见她一下子向前扑倒,龇着牙,咧着嘴,朝七爷的肩膀咬去。
七爷早已识破原离的鬼心思,他侧身一闪,原离扑了个空,一下子翻倒在地,撞得鼻孔流血,眼冒金星。
原离不甘心,这么多年,她竟没有一次从七爷八爷手下得过便宜,陈年怨愤涌上心头。她如蚯蚓一般屈身弹起,想要干番大的,可惜重心不稳,竟歪歪晃晃地往后倒退,眼看就要撞上八爷云晓。
转息间,七爷挡在八爷身前,往原离身上弹了个响指,原离便像陀螺似的转着圈栽到了墙角,还砸坏了一套桌椅。
七爷叹气道:“小原离啊,你撞谁不好,非要撞我家八爷,只能委屈你了。”
原离眼前的金星变成了金条,绕着她的脑袋旋转不停,腹中阵阵翻滚,险些就要吐了出来,只得连连求饶:“错了错了,好七爷,好八爷,放过我吧。”
一直未作声的八爷忍不住仰头大笑:“经寒,把七星锁链解开吧。”
话音刚落,锁链就被七爷收回衣袖。七爷身心愉悦,不由冲八爷眨了个眼。
人一旦开始自满,便会放松警惕。原离趁机吼道:“不好,门外有宸金兵!”
七爷八爷果真被原离的话蛊惑,一齐往门外望去,等意识到上当受骗时,原离已翻窗而逃。
然而,不消片刻,原离又破窗而入,气喘吁吁地嚷道:“奶奶的,还真有宸金州兵,他们朝这儿追来了!”
正说着,饭馆的小破门又开了,只不过上次是被温柔地推开,这次是被一脚踹开。
那举算盘的老头慌慌张张地躲到柜台后面,心里纳闷,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神仙光顾小店……
身披金铠甲的卫兵一个个挤进这小小的饭馆,领头的卫兵长问道:“谁是掌柜?”
老头无奈地露出个脑袋,怯生生地道:“我是我是,大仙有何吩咐?”
卫兵长道:“方才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溜了进来,你可有瞧见?”
老头左看看右瞅瞅,两边都不像好惹的主儿,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反倒是七爷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指着原离道:“你是指她吗?”
原离一惊,脱口道了一句“死经寒,你这个疯子”,然后连忙躲到八爷身后,拉着脸差点哭出来。
见状,那卫兵长面不改色地道:“可疑之人,杀。”他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卫兵齐刷刷地甩出长刀,同时冲原离袭去。
原离反应不及,被瞬间迸发的灵光耀得睁不开眼,待灵光散去后,她发现一根缠满白色绷带的长棍挡在了自己面前,而卫兵锋利的刀刃仅离她不到一寸。
这一幕令她脊背发凉,冷汗直冒,这群看似普通的卫兵实力了得,竟逼八爷以灵器救她,大概那个不嫌事大的死经寒也是没想到的。
绷带在利刃的强逼之下一块块滑落,灵器真容显露,那能挡长刀的坚硬长棍竟是一根黑漆漆的破竹竿!
竹竿顶部刻有灵力纹路,纹路隐隐闪动,形成了一张凄惨无比的哭脸。这便是历任八爷代代相传的独门灵器,哭竹。
八爷冰冷的声音在原离身后响起,只见他双手交叉,唇齿迅速张合,一串古老的咒术就此完成。
那哭竹在咒术的催动下,发出如婴儿般的凄厉哭喊。卫兵们被震得头晕目眩,一个个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哭竹有灵,它趁势腾空而起,横扫出击,将卫兵打了个落花流水。
“经寒。”一片混乱中,八爷向七爷微微点了点头。
七爷心领神会,登时放出七星锁链。
三人在锁链的环绕中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灰堆城狭窄的小巷。三人伴着黑色漩涡凭空出现,这景象若被凡人瞧见,定以为是闹了鬼。
原离浑身麻麻的,她不由东张西望,摸着脸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瞬行万里?!”
七爷敲敲原离的脑袋,一副得意之色:“小原离,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嫌给咱灵使丢人。”
“是是是,我的好七爷。方才,你祸也闯了,风头也出了,你那么厉害,为何不乘胜追击?”
“这是我的意思,府中有训,不可恋战,灵使不为伤人,只为萃灵。”八爷替七爷回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逃呀,搞得像怕了他们似的。”讲到这,原离倏地意识到什么,又道,“再说,咱们来灰堆城本就是为宸金州做事,何必躲着他们的人?”
八爷凝视原离:“既然你也是为本次任务而来,那么,你更需明白,灵使与五大王族之间没有谁上谁下,谁替谁做事,有的只是平等的生意往来。”
“八爷所言极是。”七爷道,“至于为何要逃,”他的声音逐渐抬高,“不逃的话,难道要等他们识破我们身份,搞得满城皆知吗?如此还怎么干活?”
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原离被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后只得有气无力地回了个“哦”字。
谁料七爷八爷压根没搭理她,两人眉来眼去,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原离鸡皮疙瘩直冒,别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远处,晚霞斜映,两侧房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原离心想,貌似已经酉时了,必须得尽快潜入山火门,决不能再跟这俩怪胎混在一起。
正琢磨着,她隐约瞧见,在这条又窄又长的巷子尽头,似有金光闪烁。紧接着,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上空压了下来,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金光灿灿的空心大佛正急速下落,她大叫一声“不好”,却为时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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