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坐在首位的阿父。
“乖幺你如此看我？”荣老太爷脸上不见心虚，反而有点伤心。
小姑娘弄起来忒不痛快，熟-妇-才玩得出乐趣。
他义正辞严的说：“在你眼里，阿父就是这样的人？小姑娘比你大不了几岁，我岂会这般禽兽！”
“阿慕成亲后，阿父用不了多久就会当曾祖父呢。”荣泽脸上笑嘻嘻，话里带话。
荣老太爷满脸不在乎：“曾祖父有什么好，过几年乖幺成亲，我当爷爷才高兴呢！”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哈哈哈的大笑：“给小崽子打金锁，一年一把。”
你这样我很有压力。荣泽由着阿父笑，他不吭声。
上辈子他活了三十年，脑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黄，这是不可能的，闲着没事他就喜欢看短视频动作片，男的女的都行，得长在他的审美点上，隔三差五还会给喜欢的主播打赏，精神粮食要好好养，万一没了怎么办？
为什么没有找个人同居，毫不夸张的说，追求他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他没有心动，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他的生活很安逸，有钱有闲，却不敢谈恋爱，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毕竟他身上有个大秘密。
很多时候他过的自由又快活，偶尔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孤独，看看精神粮食也就过去了，日子过着过着就习惯了单身，这辈子他大约也不会成亲，要怎么说服阿父阿爹，以后的事以后再烦。
荣老太爷见乖幺不说话，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就害羞了？个小嫩瓜，是小了些，再大点，阿父带你见世面。”
越说越离谱，荣泽红着脸换了个凳子坐。
荣老太爷不敢瞎逗，乖幺是真的会生气，他冲着门口喊：“把吃的端上来，”侧头温温和和的哄了句：“乖幺再吃点，吃的多才长得快。”
“我现在不想吃。”荣泽指着外头，屋外天光暗淡，已经看不清远处田间劳作的身影，拧着眉头，话里带着少见的怒气：“他们还没吃饭，不吃饭怎么行？赶农活不是这么个赶法。”
“没吃饭吗？”
阿父神色平平，想来对这事心知肚明，荣泽愈发难受：“阿父晓得，为什么不管？”
“怎么管？”荣老太爷反问乖幺：“荣家与硕果庄隔了百里路，今日我管了，明日如何？后日又如何？”
荣泽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其实有很多想说的话，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就不能管呢！荣家的庄子，庄头还得靠佃荣家的田才有地种，才有饭吃……
他突然明白了其中关节：“就算他们是黑户，也不能这样，是活生生的人，是一条条人命。”
“死不了，真闹出人命来，头一个罚的就是庄根发，他晓得分寸。”荣老太爷没有心软，世道就是这样，乖幺也该看一看：“回头你管庄子，不能太较真，那些人卖了自己，就该认命，今天你替他们撑一回腰，咱们走了，依旧是老样子，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更残忍的话他没说，黑户压根就不算人。
庄子上必须有佃户，是放在明面上给人看的，庄子要挣钱，就少不了黑户，一笔银子卖断前生，一笔银子塞与衙门了却后事，如地里的耕牛。
桃庄离县城近，是最有规矩的一个庄子，没收成的时候还得往里贴钱。硕果庄不一样，上头来人视察，这荒凉地没人领路都不知道要怎么走，虽不是什么好地，种不了稻谷，却是能挣钱的大庄子。
荣老太爷语重心长的说：“咱一路过来，方圆十里没有村落，隔几里才有几间矮屋，这边全是庄子，没点门路都买不到这样的庄子，当初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咱们庄子还算好，有一日两饭，吃得不怎么好吧够填肚，出了门，两里外的一个庄子，你去看，那些农奴连间矮屋都没有……”掏心窝的荣老太爷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悄悄地凑过去，一时哭笑不得，将人往怀里搂，拿袖子给他擦眼泪：“说你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善人，你说不是，你自个瞅瞅，心肠太软发不了财，挣得钱留不住啊，罢了罢了，谁让我家乖幺是天上下来的小善人。”
“荣根发把人喊回屋里，天黑了也该歇歇。”
“吃的怎么还没端上来？”
荣泽推开阿父，为掩饰尴尬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碗水。
一时想的多，过于有心无力，难免伤感，这会从情绪里出来，就，就先喝口水压压惊。
庄头的媳妇端来一盘热腾腾的炸丸子，后头跟着的大儿媳端了碗肉酱面。
荣泽拿了个丸子吃，肉酱面推到了荣老太爷面前：“阿父你吃。”
“我刚吃了许多，怎吃得下，你吃，慢点吃。”
“吃不了这么多。”
“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一个丸子吃完，荣泽端碗嗦面。
荣老太爷拿了几个丸子在手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站屋檐下朝周边看。
有星星，有月亮，依稀能看清不远处的几间矮屋，偶有一两句说话声，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他们晚饭吃的什么？”
庄头不在，荣根发的大儿子恭敬的回答：“馒头，每家分一碗馒头。”
“什么样的馒头？”
荣根发的大儿子沉默了会，支支吾吾：“玉米面里掺了点细糠。”
“一碗是几个？”
“有多有少。”
问话的荣老太爷反手一个巴掌把人甩到了石阶下。
屋里嗦面的荣泽听见一道沉重的闷响，似乎是什么摔在了地上，他愣了下，继续嗦面。
“把荣根发喊来跟我说话。”
荣根发匆匆忙忙的过来，麻利的跪到了地上：“老太爷农忙的时候吃的是灰面馒头，时常会天不亮就起床赶路去镇……”
“这么会说话，教出来的儿子倒是有胆，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到底谁是主子？属他嘴巴最金贵，怎么，开过光？得给他一把钱才赏脸多说几个字？”
“老太爷，他他就是嘴拙，最不会说话，怕说多了冲撞了您。”
荣老太爷听见他说话就烦，惯会耍嘴皮子，一脚将人踢开了些，下了石阶朝外走。不知死活的东西，什么都贪吃这么多也不怕把自个撑死，一点面子活不做，他倒要去看看那些农奴苦成了什么样，给乖幺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嫌命长的混账玩意儿！
“支个火把来。”荣根发朝灶屋喊了句，沾了秋寒的夜晚，他慌出一身汗。谁能想到七老爷会来巡田，上半年分明是大老爷来巡的田。
农奴的屋里没有点油灯，油灯于他们而言，是够不着的金贵物，月光他们够得着，就着月光坐门槛上吃馒头，另一只手端着碗水，或是把馒头掰碎放碗里，大人们不这么吃，容易饿肚子。
荣根发的大儿子支了个火把过来，光线亮堂不少，农奴们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主家来了，他们抖着身子往地上跪。
“吃饭，不用跪。”荣老太爷打量着这些农奴，去年过来看着还有点人像，这会瞧着，不如赶路的驴子精神，他伸出手：“馒头给我看看。”
农奴略有不舍，慢慢地将吃了一半的馒头递了过去。
荣老太爷掰一点，用手指头碾碎，问道：“一天几个馒头？日日吃这样的馒头吗？”真能贪啊。
“我四个馒头，早晚各两个，之前吃的是地瓜。”
瞧着有点显老，约摸是个中年男子，荣老太爷把馒头还给他：“孩子一天几个馒头？”
“老弱妇孺都是两个馒头。”
荣老太爷一脚踹在了荣根发的膝盖上，荣根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挣扎着想要跪好，膝盖太疼，疼的跪不稳，又倒在了地上，只得趴地上慌慌张张的解释：“老太爷上半年收成不好，不仅他们吃的少，庄子上的佃户也一样，不是不给他们吃饱，实在是粮食不够，这会管了饱，冬日里会更难，没点热乎的汤饭，年老病弱的只怕撑不住，庄子上田多人少……”
“废物一个，好好的一个庄子被你管成这个鬼样子，猪都比你聪明，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管不好庄子卷铺盖走人，没脑子的玩意儿。”荣老太爷懒得看他，大步朝着不远处的几间泥砖屋去：“荣长冬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老太爷我在这里，我吃饭呢，老太爷莫气莫气，”一个还算健壮的中年男子飞快的从屋里出来：“孩他爹点灯，快点油灯，老太爷来家里坐。”
荣泽嗦了半碗面，实在是吃不下，只得放了碗筷，站屋檐下往右望，右边有个火光，隐约能听见点说话声，他想过去，又不太想过去，犹豫了下，他踩着石阶到了院里。
过看去去罢。
荣泽吃得好，不缺营养，一点月光依旧能看清脚下的路，到了泥砖屋前，门前插着个火把，屋里点了油灯，光线很足，他顺着敞开的门口朝里看。
阿父坐首位与一个中年男子在说话，庄头和他的大儿子跪在旁边，门口的屋檐下有好几个人，他在看他们，他们也在看他。
荣长冬的夫郎，一个中年哥儿，胆怯的靠了过来：“七老爷您要不要进屋里坐？”
“不进屋。”阿父的说话声不小，荣泽听了一耳朵，阿父这是打算整顿庄子，真好，他笑着转身离开。
没有进屋的必要，他要去田里，趁着所有人都不在，他悄悄的去，看可爱的种子发可爱的新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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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035章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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