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藏在厚厚的云层里,裹着荷花香气的风迎面吹来,荣泽穿着单薄的秋裳,觉得好凉快啊。
他坐在木板上,双腿悬空,巨大的荷叶伸手可触,扯一扯荷叶,露出藏在里头的莲蓬,可以清晰的看见,莲蓬果实饱满,他没忍住,摘下莲蓬,剥一粒莲子放嘴里,又嫩又脆,清甜中掺着丝丝苦味儿,是莲子芯。
湖里的荷叶荷花晃啊晃,有人自湖的另一边,温柔的拨开层层荷叶,慢慢的向他走来。
他站在湖水里,仰着脑袋,双手向上托着,粗糙黝黑的手掌里,躺着好几个大大的,洗的干干净净的水粟子。
“七老爷,这几个水粟子肯定甜,又甜又脆。”
他是个农奴,叫什么荣泽不知道,却很眼熟他,每回来庄子上总能听见他说话。
“谢谢。”荣泽双手抓水粟子,两只手抓的满满当当,他放一些在木板上,木板上还有他没吃完的半个莲蓬,拿起一个水粟子放嘴角咬一口,水粟子外壳很硬,光用手有点难剥,咬一口再剥会容易许多。
农奴拨开层层荷叶,缓缓的返回干活的地方。
荣泽不知道他的名字,曾见庄头喊他哥哥,庄头住的屋子是庄子里最好的屋子,为什么没有把亲人喊一起住,他没问,大约是因为,庄头也是农奴出身。
按理,农奴不可能当庄头,偏偏喻继当了庄头,其中原由他有些明白。
好多事情不能多想,想多了,日子会过的不快乐。
荣泽慢悠悠的剥着水粟子,剥完放嘴里,一口一口的吃,莲子的脆是清脆,水粟子的脆是粉脆,水粟子的汁水多,更甜。他觉得湖里最好吃的是荸荠,嘎嘎脆,甜甜的,吃起来很爽,吃得停不下来,就是皮好难剥,连皮吃也行,会有渣,口感没那么好。
在现代的时候,他会让店里的员工拿小刀削,削满满一盘,窝沙发里吃,那时候真的好快活,日子过得宅,网上只看自己感兴趣的,圈子很小,身边即全世界,整个世界都充满着灿烂的阳光。
荣泽吃完了水粟子,吃完了半个莲蓬,站起身,双手作喇叭状朝着湖里大声说话:“中午记得到庄头家吃中秋饭哟!”
半个身子陷在湖里干活的农奴们,争先恐后的回应着。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半个脸,明媚的阳光撒在亭盖上,荷叶里,人们的身上,湖里的荷花愈发娇艳。
一路走到田里,刮了风,太阳再次躲进厚厚的云层中,少了抹明媚,绿油油的田野依旧很亮。
荣泽走走停停偶尔与佃户们说话,逛了一圈,沿着窄窄的田埂往回走时,笑着告诉弯腰劳作的佃户们。
“中午记得到庄头家吃中秋饭哟!”
佃户们给予热情的回应。
到了庄头家里,庄头领着好几个人在灶屋忙进忙出,浓郁的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随着风往更远的田野飘去。
堂屋里不见阿父。
荣泽问庄头。
庄头回答:“老太爷在巡庄子,这会应该在粮库,我得张罗午饭,便让吴满粮跟着。”
吴满粮是佃户,也是副庄头,几个庄子里,只有青湖庄有两个庄头。
“哦。”荣泽回了堂屋。
他不爱管这些琐碎,正确的说,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他其实很懒,只专注自身,旁的事不爱给多余眼神。
不一会儿,庄头端来两碟糕点,桂花糕,莲花酥。
“镇上买的糕点,七老爷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又进来一个中年哥儿,干净的大盆里,装了许多果子,莲子水粟子荸荠枣子梨子桃子西瓜……
“七老爷吃些果子,莫要吃太多,留点肚子吃午饭,好些鱼肉,香的很哩!”
荣泽点点头,眉开眼笑的说话:“你们去忙,不用管我,把中秋饭搞好就行。”
古代的西瓜不如现代的好吃,他玉戒里有很多西瓜,无籽特别的脆特别的甜,可惜不能拿出来吃,光想着就有点馋,拿个荸荠放嘴里,好吃。
有佃户农奴进了院子,坐堂屋里的荣泽一眼就瞅见了,快吃午饭了吗?
正想着,佃户农奴们往堂屋门口靠,脸上带着笑,恭敬又拘谨的喊七老爷。
找我呢?荣泽正无聊,招了招手:“进来,有事吗?”
佃户先进屋,接着是农奴,然后是佃户的媳妇,农奴的媳妇,后面还有两个少年。
“七老爷我们想趁着中秋,整个庄子一道吃饭,把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庄子里难得这么热闹,逢着七老爷老太爷都在,两孩子正好沾沾喜气,不知,不知七老爷觉得怎么样。”
“好啊!”荣泽看向最后头的两个少年:“他俩多大?今儿成亲衣裳备了吗?”
两个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就要往地上跪,荣泽连忙喊住:“站着说话。”
“七老爷我今年十八。”
“七老爷我今年十七。”
佃户咧着嘴笑:“七老爷他们有新衣裳,一会就回家把衣裳换上,傻愣着干什么,快谢谢七老爷。”
两个少年同时跪地,磕着头说谢谢。荣泽想拦,没拦住,农奴拿身子挡了挡,嘴里直说:“七老爷要谢的,多好的一件喜事儿,必须要谢谢七老爷。”
佃户家的媳妇小心翼翼的添了句:“七老爷这么大的喜事,还,还没跟老太爷说呢。”
“我与阿父说,这事我准了,你们回家,让他们好生拾掇拾掇,今儿是双喜呢!”荣泽的大拇指扣着食指指头,喜滋滋的想着,该送什么新婚礼物好呢。
荣老太爷从院里进来:“这么热闹?都没地儿下脚,说什么呢?”
佃户与农奴们纷纷往两旁退,低着头,恭敬的喊老太爷。
“他们两个今日成亲,逢着庄子上过中秋,人多热闹,阿父今儿可是双喜呢!”荣泽笑的大眼睛弯成了新月牙。
脸色略显阴沉的荣老太爷旋即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行,双喜,今儿双喜。”
“快去准备吧。”荣泽冲着佃户与农奴挥手。
佃户与农奴们躬着身子退出堂屋。
荣泽从大盆里拿了个水粟子,用手剥掉硬壳递给不说话的阿父,笑嘻嘻的凑了过去:“阿父不开心啊?”心里偷着乐。
荣老太爷接过水粟子,没吃,看了眼笑嘻嘻的小儿,扯了扯嘴角:“乖幺很开心啊?”一模一样的说话语气。
“哈哈哈哈哈哈,阿父你莫逗我,哈哈哈哈哈哈。”
荣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吃着水粟子:“一个少了,多给我剥几个。”
“阿父帮我剥个口子出来。”荣泽拿了一把水粟子放阿父面前。
“这跟我自己剥有什么区别。”荣老太爷把水粟子往小儿面前推:“快点剥别躲懒,庄子里的人只看得见你七老爷,好在你七老爷眼里有我这老太爷。”
“我拿嘴咬,”荣泽拿起一个水粟子假装往嘴里放。
荣老太爷老神在在的吃水粟子。
“我真咬了……”
“你咬。”
荣泽坐到了凳子上,桌上的水粟子,他抓一把扔回大盆里:“阿父少吃点,留点肚子吃午饭,午饭好香哩!”
荣老太爷从盆里抓起大把水粟子:“无事,乖幺慢慢剥,我下午吃。”
“行,我慢慢剥,剥好的放茶碗里。”荣泽暗暗的想,下午到灶屋拿菜刀,菜刀一切一个口。
庄头家桌凳碗筷不够,佃户们回家拿,凑出满满当当的六桌,六荤四素十全十美。
吃饭前,先成亲,荣老太爷坐主位。
荣泽庆幸阿爹给他准备了个钱袋子,他想来想去,没什么好给的,拿钱最实在,每人三两银子,合在一起是六,愿他们往后的日子顺风顺水。
荣老太爷给的是一对银锞子,上面刻着吉祥如意,共二两重。
此类小银绽算是赏银,大户人家特意为了赏人订制,格外显风雅,荣家就是个小地主,宅子里不兴这套,最多赏两个铜子。
秦家惯爱用金银锞子,回回送他礼,总有一匣子金银锞子,上面刻什么的都有,阿爹让他留着,莫与小侄子们,说不准哪回就用上了呢。荣泽撇了下嘴,阿父跟着秦叔,越混越有样了。
匆忙简陋却又不失热闹喜庆的婚礼完事后,众人寻着位子坐,每个人都有一个位置。
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桌,院子里的气氛越发热烈,比过年还要丰盛的饭菜,整个青湖庄这么多年,除庄头外,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吃这么好的饭菜,甚至是一辈子,如此多的鱼肉,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
一整只的荷叶鸡,焖得软糯入味的大肘子,用盆装的红烧鱼,满盆的大骨莲藕汤……
香啊,每个菜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嘴角咧到耳根处,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一顿油水非常足的饭菜吃完,他们脚步轻快,你一言我一语,很有表达欲,边走边说着话。
多数人吃饭后依旧要下地干活,留少有的几个收拾桌凳碗筷清扫院子。
九岁的臭蛋,七岁的小姑娘禾姐儿围在荣泽身边叽叽喳喳。
庄子里十岁以下的孩子很少,就三个,臭蛋,禾姐儿,还有一个背在背上的奶娃儿。
看的出来臭蛋真的很想很想让泽哥儿纳他当侧夫郎,逮着机会就说这事,禾姐儿听见了,缠了上来,她也要当泽哥儿的妾。
你们俩个认真的啊?荣泽满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想不明白,两个小孩的年纪加起来才十几岁,这,这想法从哪里来的?好奇怪,这事不能放任,得管,必须要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来,你们俩个跟我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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