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临竹趁人不备偷偷挪动身体,涂山非孤眼巴巴瞅着,他浑身气血滞塞,是一点都动不了了。
南宫少渊待要拦下这两个少年,轩辕明玉故意挡在他身前,低眉冷蔑。
“怎么,他们两个也和你有仇,又要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
南宫少渊带气骂人。
“还不是都是因为你!本王整日为了你患得患失,你却整天想着旁人!”
他干脆运起无妄神功一掌拍去,逼得轩辕明玉后退几步,被趴在地上想要逃走的微生临竹绊了一下,脚底一个踉跄。
南宫少渊拔出腰间武神剑快步走来,剑光连闪,剑剑要断她手脚经脉,狠狠道:“为夫今日就教你一个道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轩辕明玉顾不得仪态,连忙奋力滚开,险险避过剑锋,叫道:“发什么神经,整天要死要活的!堂堂王爷都没有正经事要做吗?”
南宫少渊提剑逼近,冷笑道:“你不是猜中了么,我来杀人灭口,这不算正事?”
轩辕明玉额角冒出了涔涔冷汗,暗道他真的有疯病,眼见此人凶戾之气更盛,忙喝道:“住手,我要出剑了!”
她周旋躲到案桌边,南宫少渊闭了闭眼睛,难受地喘了口气,脸色阴沉地发疯。
“出什么剑?凭他涂山氏的公子剑也配杀我!轩辕明玉,你何时这般会作践人了啊?”
微生临竹看准机会,连忙抓着涂山非孤的领子一起向塔外爬去。
眼见这两个小的也要逃,南宫少渊又怒喝道:“往哪跑,回来!”
他说着就去追这两个少年。轩辕明玉得了空,双指擦过公子剑锋,指尖流出少许鲜血,随后以血为媒迅速起手捏了个寒冰诀,并指向前一点。霎那之间,满屋如同堕入冰天雪地,凝成了一个能冻毙一切活物的寒室。
眨眼之间,除了轩辕明玉以外的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保持着被冻僵前的最后姿势。
这只是个简单的入门法诀,也没有任何花哨取巧的地方。以南宫少渊的修为,本不将这种小小法术放在眼里,但此刻竟然无法解控。轩辕明玉的先天神通境界到底是什么地步,思来实在是恐怖至极。
轩辕明玉方才躲剑的时候被桌角硌到了后腰,只能扶腰移步走到两个少年身边,随后一手一个提着往门外走,口中喃喃道:“快跑快跑,不跑等死吗……”
涂山非孤声带尚未冻僵,还能勉强发声,气若游丝地说了声:“陛下……”
轩辕明玉无力道:“不要胡叫,我的乱子已经够多了。”
细碎的各种脚步声从下面传来,想必是寺中的僧人已经发现异样赶了上来,轩辕明玉最后嘱咐他们。
“……你们惹上家夫,可算是倒了大霉,出去以后躲着些宣武的人,免得受无妄之灾……”
听到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直接将两个少年扔到了楼梯边,自己话音刚落,人已翩然而去。
寒冰诀的效力瞬间解除,涂山非孤立刻活了过来,之后什么也顾不得了,跟见鬼一样冲了下去。
那些师太正迎面往上走,见涂山非孤逃得飞快,只能侧身让他走。微生临竹揉着腿缓缓起身,师太们围上去关心了她两句,微生临竹一一答了,她一时也不着急逃跑,反而跟着众师太一起去看个究竟。
南宫少渊手中的武神剑已经收回了鞘,一众师太刚上来,见到并无异样,纷纷念道“阿弥陀佛”。
佛堂庄严的钟声遥遥传来,这般闹着,已至夜半三更了。
众人凝神听着沉重悠远的钟声,想到人世百态皆祸福相依,心头都是各有滋味,似喜若悲。
微生临竹站在边缘,方才莫名其妙发生的各种事情,令她还是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时茫然四顾。她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听她们说着陌生的话,显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尴尬局促。
南宫少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方才控制不住的疯态仿佛并未发生过。他早就看出微生临竹身中蛊毒,念着与她并无多少仇隙,于是吩咐一旁的师太去楼下藏书阁取出一本《万象心诀》拓本,给她观看修习。
此书是皇室内宗最高武学秘法之一,能够缓解身体疼痛,令任何状态的人行动如常。但南宫少渊还是提醒她所受的蛊毒经过改进,若寻不到可解此蛊之人,极有蛊毒突发身亡的危险。
微生临竹只有苦笑,黯然接过《万象心诀》拓本,向南宫少渊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见周遭的师太们目光慈和,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大士,信女晚上无处可去,能求一间客房吗?”
为首的住持犹豫地看向南宫少渊,国教寺实为皇族清修祭祖之地,贵人当前,无人敢擅做决定。
南宫少渊神色间似有几分疲惫,他沉吟许久,不知何时回过神来,才缓声道:“按寺内规矩办吧,今日之事,万望住持保密。”
师太苦哈哈地道:“是,老身定不会多嘴。”
南宫少渊叹了口气,摆摆手离去,声音又低又浅,“家室不睦,让各位见笑,旧事休提罢。”
他走下佛塔,在太皇灵位前驻足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硕大的明珠。这是他远游东海时无意所得,本想送给轩辕明玉讨她欢心,此刻却直接丢入牌位前的香炉中,待烧成灰烬,才随手掸尽袖子上的香灰,决然走了。
众人逐一散去,微生临竹走进客舍,只见屋中干干净净,不用重新打扫就能住人。
她这几日行动看似如常,其实是用修为强行压制白小公爷的蛊毒。可这连日耗费精力赶路,已经渐渐支撑不住,刚和轩辕明玉交手之时就有不适之感了,此时在客舍打坐不久,蛊毒忽然猛地爆发出来。
微生临竹体内气血上涌,胸腹间翻江倒海折磨得她满脸虚汗。浑身都沉浸在被撕裂的剧烈疼痛中,吸入空气时感到钻心的沁凉,呼出的气体却带着血气的腥热。
这般下去难有好转之兆,她只得翻开《万象心诀》,暗运其中功法,只觉膻中气海向四肢百骸散出一股绵长的灵息,慢慢将毒性逼退,微生临竹脸上总算涌起一丝血色,炙热的吐息也渐渐平复了一些。
蛊毒的蔓延趋势受阻,微生临竹不停运转心法,灵息与蛊毒浅浅交融,凝滞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又过了一时三刻,窗外圆月映照窗扉,微生临竹累得脱力,忽然重重往后一倒,四肢绵软地躺在床上,半天动弹不得。
她努力闭上眼睛,放空思绪,暗道就算真毒死了,也要躺平了死,但愿死状不要太吓人。
到后半夜,微生临竹心神渐定,才解脱般浅浅睡去。
翌日,午时,窗外天光大好。
微生临竹强打精神,收拾好行装,听着悠悠的诵经声,缓缓走出了国教寺。
寺外道路宽阔,太阳照得大路两边树都冒烟,微生临竹回想这两天见闻,简直如梦幻一般。
从梦境回到现实,她仍是孑然一身,身中蛊毒急需救治。
微生临竹想到昨晚夜观秘典,那本《万象心诀》竟和本门功法丝丝相融,但显然比自己所学更要高明太多,看来自己的师门渊源还颇为深厚。
日头正盛,空气清新,白衣少侠背着剑,眯着眼睛,脚下踩着师妹给自己绣的花鞋,摇摇晃晃轻哼起山庄里少女嬉闹戏作的小曲儿。
“……高阳彩云问天骄,纵侠横尘岂用刀……”
“……执手信谈公子笑,簪花书就兵器稿……”
这般唱着走着,渐渐油然而生一种自信和豪气来,不过许多词儿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这两句印象深刻,是少侠最佩服的谢殊师妹所作。她又想起铭剑山庄里师妹师弟们的温馨往事,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等解了蛊毒,也该回山庄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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