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故任由他抓着,眼神平静无波,反问道:“大哥,是你还要给温家当狗到什么时候?你为他们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脏活累活,他们可曾有过一丝收敛?十年前的秋怀,现在的温雨石……你猜,下一个会是谁?是我?还是……你?”
“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疯言疯语!” 温如烈几乎是在咆哮,试图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恐慌。
温如故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亲眼看到的,大哥。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十年前我懵懂无知,错过了太多,也……没能护住想护的人。这次,既然我知道了,就绝不会再坐以待毙。”
温如烈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他低吼道:“你知道什么?!你一个几十年不曾踏出悬楼半步的人,能看见什么?!别再说这些疯话了!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 温如故还想再说,温如烈却突然伸出双臂,猛地将他紧紧搂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温如烈将头埋在他颈侧,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哀求,“子宜……就当大哥求你了……你听话一点,安安分分的,不好吗?”
温如故肚子里所有准备好的话,都被这声哀求硬生生堵了回去。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向来坚毅冷峻、如高山磐石般的大哥,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的神情,像极了被逼到绝境的落水狗,匍匐在地,低声呜咽,只为了延续那虚假而可笑的平静现状。
“大哥……” 他心中酸涩难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清醒呢?继续这样蒙蔽自己,难道就能改变血淋淋的现实吗?”
温如故用力向后撤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怀抱,深深地望进兄长那双写满挣扎与痛苦的眼睛里,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决绝:“已经……无法再周旋了。裂痕既生,覆水难收。”
温如烈连吸好几口冷气,怒火与无力感交织攀升,最终化为一声低吼。他猛地抬手,沛然气劲汹涌而出,如无形牢笼,将整座悬楼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好!好!你总是这么有主见!大哥管不了你,但也绝不会让你再任性妄为!”
他飞身掠出悬楼,双手结印,又一道更为厚重凝实的禁制光罩落下,与之前的囚雷咒、气劲牢笼叠加在一起,将悬楼封得固若金汤。
温如故追至门口,望着半空中那道玄色身影,悲声喊道:“大哥!你是要关我到死吗?!”
温如烈凌空而立,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猎猎翻飞,声音隔着禁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不会让你出事!从今日起,我会派人定期送来丹药,你……也该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准备突破境界了。” 语毕,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玄影,融入沉沉夜色,瞬息远去。
悬楼内,温如故静静等待了片刻,确认温如烈真的离开后,才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
“滋啦!”
一道细小的囚雷应声而落,但在触及他之前,却被房间外围温如烈布下的禁制光罩格挡开来。两股力量相互对冲、侵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竟一时僵持不下,片刻后,双双湮灭于无形。
见到此景,温如故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床底灵泉方向低声道:“人走了,出来吧。”
梦生的脑袋应声从床底探出,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行啊温如故,胆子够肥,居然真敢跟你那位‘好大哥’撕破脸。”
她身后的孟夜也钻了出来,脸上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和惆怅:“师父!您要不……跟我们一起离开温家吧!以后……以后弟子保护您!” 少年眼神坚定,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温如故看着他这傻徒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连自身都难保,拿什么保护我?用你这张俊脸去感化敌人吗?”
孟夜被戳中痛处,惭愧地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梦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鼓励:“哎,别灰心嘛!修仙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要对自个儿有点信心!”
温如故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件灵气盎然的法宝,对梦生道:“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我这就设法激活这些法宝,你带着它们立刻去找‘鸩老怪’,然后,”他看向孟夜,眼神柔和了些许,“把这傻小子平安送回桑拓。之后……若还有缘再见,再把酒言欢吧。”
“师父!”孟夜一听,猛地窜上前,紧紧抓住温如故的衣袖,眼圈瞬间就红了,“您不走,弟子也不走!”
温如故轻轻一拂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孟夜推开。他凝视着眼前已长成清秀俊雅少年的徒弟,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小豆芽菜了,心中百感交集,眼睫微弯,流露出几分温情与不舍:“听话。师父会一直看着你的。往后要好生修炼,切不可……再偷懒懈怠了。”
“师父!”孟夜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股巨大的悲凉,仿佛这一次分别便是永诀。他不管不顾地再次上前,徒劳地扒拉着,“师父!一起走吧!弟子还有好多道理没悟透,好多术法没学会!我、我才刚见到您啊……” 声音已带上了哽咽。
温如故眼角微微湿润,侧过头去,不忍再看,只冲梦生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带人离开。
梦生看着这师徒情深的场面,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似嘲讽又似感慨的笑:“我说,这世道真是奇怪。为什么总是你们这些没犯过错的人,要替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背黑锅、受折磨呢?”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拉住还在试图挣扎的孟夜,一个猛子再次扎进灵泉!但这次,她并非借水遁走,而是从另一侧破水而出!同时,她抬手祭出那柄寒光凛冽的“断潮剑”,顺势横劈!剑光携着排山倒海般的风浪之力,狠狠冲击在温如烈布下的禁制之上!
“轰!”
强大的力量被禁制反弹回来!梦生不惊反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优雅旋身,借着反弹之力又是一记更为刁钻狠辣的斜砍!
“哐当——!!!”
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起!这一次,禁制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加的诡异巨力,轰然破碎!连带着悬楼一侧墙壁也被殃及,破开一个大洞。空中的囚雷咒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电光闪烁了几下,但因未感知到温如故的主动逃离气息,终究没有落下,缓缓隐去。
趁此间隙,梦生左手依旧拎着孟夜的衣领,右手如电般探出,在温如故喉间某处轻轻一点!温如故猝不及防,下意识张开了嘴——
下一刻,那株流光溢彩的“金霞茸”便被梦生眼疾手快地塞进了他口中!
“向左!向右!替老娘开路!” 梦生清叱一声。
只见那两只神出鬼没的蝙蝠不知从何处冒出,化作两道黑色闪电,在空中极速穿梭,将因禁制破碎而四处乱窜、凌厉无匹的气劲一一撞偏、引开!
就在梦生一手一个,拎着温如故和孟夜,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破开的窗口飞射而出的瞬间——
“咔嚓!!!”
蓄势已久的囚雷咒终于被彻底触发!一道接一道粗如儿臂的惨白雷电,如同天神的震怒,撕裂夜空,精准无比地劈向被梦生强行带出的温如故!
“师父!!!” 孟夜目眦欲裂,惊骇欲绝,拼命扑腾着双手想去阻挡,但那囚雷只锁定温如故一人,无视旁人。
“呃啊——!”
温如故身体剧烈颤抖,整个人在雷光中瞬间变得焦黑,皮开肉绽,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然而,他口中那株“金霞茸”立刻发挥出逆天的疗愈神效,磅礴的生机之力涌动,焦黑的死皮脱落,新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愈合……
但这无异于一场酷刑!刚被劈焦,立刻治愈,然后下一道雷紧接着落下,再次劈焦,再次治愈……循环往复,如同遭受永无止境的凌迟!
温如故痛得神魂都在颤抖,心里早已将梦生这疯女人骂了千百遍,奈何身体承受着极致的痛苦,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孟夜在一旁看得心胆俱裂,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却无能为力。
好在梦生速度奇快无比,身法更是诡谲难测,她长笑一声,声音在夜风中显得肆意而张扬:“哈哈哈哈!雷声大,雨点小!不够劲!还不够姑奶奶我塞牙缝的!”
她周身灵力狂涌,带着两个“拖油瓶”,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流光,在浓稠的乌云与凌厉的闪电间隙中疯狂穿梭,速度越来越快,竟将那些紧追不舍的囚雷渐渐甩在了身后。
孟夜只觉狂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眼睛都难以睁开,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这恐怖的速度撕成两半,他努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前……前辈……慢……慢点……” 他艰难地扭过头,想看看师父的状况,期望师父能给自己打个防风护罩什么的,却见温如故早已在极致的痛苦与高速飞行的双重折磨下昏死过去,整个人软绵绵的,如同纸片一般在风中来回摆动。
孟夜:“……” 他彻底绝望了。
也不知在云层中狂飙了多久,就在孟夜感觉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耗尽时,梦生终于猛地停了下来。
“终……终于停了……” 孟夜贪婪地呼吸着相对平稳的空气,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喘匀,一抬头,看清前方景象时,那口刚吸进去的气差点把自己噎死——
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之中,一道玄色身影静静伫立,衣袂飘飘,眼神冰冷如万载寒潭,不是去而复返的温如烈,又是谁?!
怪不得……梦生突然停了下来。
温如烈周身散发着比之前更为恐怖的灵压,几乎要将这片空间冻结。他盯着梦生,以及她手中拎着的、焦黑与新生血肉交织、昏迷不醒的温如故,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我三番四次,念在先圣面上,给你机会……你非要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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