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组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按游戏内的时间流速来算,他们已经在这里耗了好几天,每次都乖乖按照流程循规蹈矩的走。谁都没有发现破局的线索,说完全不觉得焦虑那必然是装的,如今被一个刚踏入此地的玩家一语点出线索,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黑框眼镜”下垂的手掌微微收紧,握拳。
他心里清楚,是他告诉同伴,自己第一个到达这里,十分熟悉流程,也是他劝说他们遵守规则,更是他把规则与流程强调为游戏需求,暗示他们规范完成任务有助于绩效考核。 “流程图”配合度一向很高,一直任劳任怨的担任提醒流程的角色,在他们二人的配合下,所有人最终将信将疑参与其中,事情总算按照他的预期顺利进行到现在。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
这不是正常的游戏,也不是公司刻意的考核。
他心中不由感慨:人多了果然就不好骗了。
塞勒斯一贯擅长招人嫌,引爆众怒也不是一两次,所以当于声话音刚落,他的雷达立刻就动了,敏锐的察觉到五人组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于是他看向于声,打算感受下大佬来自智商高地的碾压,却见于声面无表情,没有嘲讽,没有得意,更没有炫耀,只用喝白开水般的神态与语气平静的问:“你们说吹蜡烛之后会亮灯?”
“流程图”神色沮丧的点了点头。
他努力推进流程难道是错的吗?他们是因为走了流程才错过了关键线索?
于声瞥他一眼,没有评价他人抉择是否正确的打算,只继续追问必要的信息:“灯很亮?”
“流程图”眼神突然亮了亮,用力点头:“对!灯非常亮,整条走廊都照得亮堂堂的,一片白,看不清墙面。”
“犟种”抓住台阶,忙补充道,“没错没错,吹完蜡烛广播就开始催,催命一样,我们没办法就按它通报的流程没在走廊逗留,马上就进了房间。”
没在走廊逗留,没发现墙上的线索也不足为奇。
虽然已有台阶顺路下,“流程图”仍担忧是他过分按规矩按流程办事才会忽略重大线索,心情复杂的问,“我们……是不是不走流程比较好?”
于声摇了摇头,就事论事道,“走流程可以规避不必要的危险,是稳妥的选择。”
在没把握的前提下,谨慎起见并没有错。
他不认为对方忽略墙面上水渍般模糊的字迹有什么问题,也不认为这和智商扯上什么关系。人的注意力本来就是各有侧重的,不关注就容易忽视,视而不见才是常态,在这种情况下,按照流程规避危险不失为一种稳妥的选择。此外,他倾向于认为,“看不见”的背后,是系统与日记主人某种自相矛盾的博弈后的结果。
矛盾在于,日记内容被用以塑造沙盒场景并填充内容,因此不得不存在于沙盒之中,但日记的主人显然不希望自己的日记被玩家公开翻阅。这就是为什么在医院环境中,日记是被藏在少有人会轻易毁坏撕开的规则之后。
但这条走廊不同,日记所有的内容被完整书写在两侧墙壁上,想不看见都难。除非,有办法让玩家经过走廊而不注意墙壁,或者,缩短玩家的停留时间,屏蔽玩家的视线。无光或强光都是屏蔽视线的好方法。
系统通过广播提示玩家吹灭烛火后,走廊骤然大亮,普通人尚未适应光线的变化,就已经在系统的催促下匆忙开门进入了房间内沉睡。整个过程除了光线之外,“催促”带来的紧张感是麻痹大脑的有效手段,这跟古早人类社会诈骗犯每每设局总会试图营造出一种紧迫感的手段如出一辙,他们会让你主动把自己困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然后用恐吓威吓等方式逼迫你仓促做出错误的决定。
而于声自己能在初来乍到没有经历过任何一轮流程的情况下就大胆无视系统的流程,除了他在沙盒内感受到的难以言明的某种“回家”的感觉,还源于他已经接收到了来自过去的自己所给与的提示——墙壁上的血手印。
血手印是他自己留下的,除了先前提示过“电闸在这里”以外,真正的目的是提醒他将视线和注意力移动到看似寻常的墙壁上。墙壁不仅有他留下的信息,还有别人,比如系统与沙盒主人交流的痕迹。而此刻,他能看到系统与沙盒主人之间充满着矛盾。
一个想让人注意到日记内容,堂而皇之的把所有篇幅尽数书写在玩家的必经之路上。
一个则想通过设定流程,让人忽略掉墙壁上的内容。
这大概就是幕后之手不希望他们来二楼的理由——二楼不可控。
借着昏黄的烛光,于声在心里默默通读过所有日记,串联起凌乱的线索。
已知日记主人分别是两个人。一个是表情包爱好者,记录的日常事件较多,在日记中情绪更外露,对自己的糟糕处境感到焦虑与痛苦,提到了关于外貌、友情、亲情、成绩等方面的困扰。这个名额塞勒斯已经认下,而另一个人身份不明,姑且用日记主人二号来代替。
日记主人二号的日记与塞勒斯风格存在较明显的差异,同样是记录自己遭遇不公平不合理的对待,他/她描述的前因后果更详细,篇幅相对长,日记数量不多,比较完整了记录了一段友情受挫并因此遭到污蔑与疏远的经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记录。事件中可以看出他/她当时已经拥有超越同龄人的计算机水平,因此,长大后的他有能力参与当前私造沙盒的技术改造。从此前的日记内容来看,与塞勒斯相比,他/她似乎没有经受太多的不幸,他/她虽压抑,难过,却没有太多情绪的表达。
然而墙面上残缺的文字诉说了一个相反的故事。
一些意义不明的日期,整齐的,歪斜的,逐渐看不清的,依次排列着。像是提前写好,像是急切提笔,却最终没有选择诉诸笔端。有日期,但日期之下再没有文字。
这位日记的主人不写日记了。他/她是不再需要倾诉苦闷了,是连唯一宣泄痛苦的渠道也一并丧失了?还是,他受困于某处,比如医院,所以无法再照常继续记录了?
墙面大篇幅都是日记主人二号的日记。塞勒斯的日记无论是字体大小还是位置都不太起眼。
如果说之前的医院空间,是杂糅两人日记内容而私造出的场景。那么眼前这个被一方竭力掩饰的地方,恐怕就是这位日记主人二号真实的内心,正常沙盒的核心控制区域,错乱沙盒失控与污染的源头。
矛盾与无法自恰的构筑会形成bug,处理不好便会发展为污染之源。
于声忽有所觉,自己被屏蔽的记忆,似乎在踏入二楼后出现了松动,或许离恢复不远了。
于声按下塞勒斯就是日记主人的那部分,简单向众人阐述了自己其余发现,嘱咐道,“等一会开门时,你们避开1211,1212,1230,0116这几个门牌。”
这几个号码已知属于日记主人二号日记的日期,如果这个空间主要与日记主人二号关联,那么这几个日期大概率会面临砸门这种突发状况,而其余门牌号的房间是属于塞勒斯日记的那部分,或许能避免被砸门的遭遇。
说完后,于声仍然没有吹蜡烛推进环节,比起让人目盲的刺眼白光,他更需要蜡烛的光来帮助自己看清隐藏的线索,但一直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他开始考虑用别的方式推进流程。
沉默良久的灰瞥一眼身侧紧闭的屋门,突兀地开口对于声说,“我困了。” 一副你想办法开门让我进屋睡,否则我下一秒倒头就要睡地上的架势。
于声罕见的愣了一拍,眼皮缓缓眨了眨:“哈?”
我把你给说困了?
灰揉了揉太阳穴,没做其他解释,只蹙眉重复道,“我困了。”
他的目光在房门与地面之间徘徊,仿佛在“等开门”和“睡地板”两个选项之间进行着激烈的心里斗争。
于声哭笑不得,很难想象时不时表现出洁癖习惯的灰会真的愿意睡地板。他心里闪过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人究竟想怎样,可见对方眉头越蹙越紧,终是放弃了捉弄的想法,索性略过了与众人详细说明的环节,加快了思考进度。
他要想办法在不吹蜡烛的前提下马上开门。
根据“黑框眼镜”的说法,不吹蜡烛时间会停留在19点一刻,吹蜡烛之后会立刻进入晚上八点,才能开门进入屋内进行睡眠。难道进入八点,除了吹蜡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于声把目光落在了挂墙的钟表上。
他自己从手术室苏醒时,是通过调整404的时间才开的门,同理,他能否通过调整这里钟表,进入八点的开门时间呢?
他上手掰动指针,指针纹丝不动。
“……”于声念头一转,微笑着看向手中两个头顶蜡烛的滑稽人脸。
两张人脸本能的颤栗了一下,往后缩了缩脖子:“???”
“张开嘴,借你们的牙一用。”说完,他举着两张人脸,一步步靠近钟表钢铁般的指针。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操作仪表盘改时间开了门,说明时间可以改,只是不能玩家直接上手改,得通过设备改。自己手中的两个人脸已经算是NPC了,勉强算作设备。既然如此,让它们用牙咬动指针,把调整时间到八点说不定可行?
咔嚓,咔嚓,咔嚓。
指针转动,时间流转。
伴随八点的钟声响起,走廊两排紧闭门扉,依次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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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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