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晞，怎么了？”程偃灵极小声问她。
程浩一贯害怕莫名其妙的东西，脑袋上已经出了薄汗：“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琪姐啊？”
张晞深吸一口气，也小声解释道：“以徐琪的性格，她会只说让我们上去吗？”
程偃灵秒懂：“她会告诉我们上面的具体情况，岩壁是否还湿.滑，需要注意哪个难点，甚至会强调雨中攀爬的要领。她不可能这么笼统！”
程浩恍然，脸色也变了：“没错，琪姐做事最是周全！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再喊她试试。”张晞拿过对讲机，重新调了一下频率，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电流声，“徐琪？听得到吗？徐琪？”
然而，对面再无任何回应。
程偃灵急了：“不能这么干等着，徐琪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
“走！”张晞坚定地做出决定。
三人重整装备，沿着徐琪之前留下的保护点和记号，再次开始雨中攀爬。
手触摸到岩点的感觉变得冰冷滑腻，必须要集中全部精力，用手指的力量死死扣住岩石，即便他们的鞋都是专业的防滑登山鞋，却几次三番地在落脚点处打滑，身子下面已经是深渊，紧张的情绪让体力消耗极快。
偏偏那雨越下越大，好像距离那片怪云彩越近，视线就越模糊，有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尽管徐琪一再强调过尽量不往下看，张晞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下面。
程偃灵和程浩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脚下只剩一团灰白的水汽，水汽中仅能隐约看见从岩壁上生长出的植物枝条，在朦胧中更显得鬼气森森。
起风了，风声穿过山谷，吹动那些枝条淅淅索索地响动，真像是传说中的鬼哭声。
张晞心如雷鼓一般，对着对讲机问了一句：“偃灵，你在吗？”
还好，那边很快传来令人心安的声音：“在的，阿晞。”
张晞心思定了定，又往头上看了一眼，前面已经没有徐琪留下的痕迹了，或许留了，但是看不清，这种情况再往前走，不仅找不到徐琪，还可能搭上其他三人的性命，但不往前走，还能退回去吗？张晞死死抠在岩壁上的手指已经发酸，咬了咬牙冲对讲机喊道：“偃灵，小心一点，前面已经没有徐琪留的岩钉了，接下来我领路。”
对讲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应她：“阿晞，我没力气了，能不能歇一下？”
张晞轻轻皱眉，没说话，也没动。
程偃灵的声音又响起：“我看到你左边有个洞，我们进去避一避雨行吗？”
张晞的心里好像惊掠过一道闪电，厉声问：“你是谁？”
程偃灵的声音变得有些急迫：“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我是偃灵啊！”
张晞冷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偃灵体力有多好，人有多倔，我最清楚。从小到大，她都没说过没力气了这种话！”她又尝试呼叫程浩：“耗子！听到回话！”
下方，程浩的位置也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张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冷汗混着雨水，从她额角滑落。
左边？那声音引她去左边干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那个“程偃灵”的话，摸索着向身体左侧探去。那里，确实有一处较为明显的凹陷，似乎有个洞。
张晞心一横，移动身体，向着那里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终于，脚下出现了一块仅容半只脚的岩点，她猛地一蹬，腰腹发力，整个人雨燕一般灵活腾起，在空中转身，向着那片黑暗疾扑过去。
“砰！”的一声，肩膀和侧身传来与坚硬岩石碰撞的闷痛，但她成功滚到了崖洞里。惯性带着她向内侧翻滚了两圈才卸去力道，背部撞上洞壁，停了下来。
洞内一片死寂的黑暗，好在张晞的随身背包里有手电，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摸索出来，“咔哒”一声拧亮。
这洞穴入口狭窄，内部却挺宽敞，差不多能让几个人站在里面。洞壁是粗糙的丹霞岩石，地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和碎石。张晞往里照，发现这个洞还在向里延伸，但因为延伸的方向是一路斜下去的，目之所及看不到尽头。她往前凑了几步想看看，身后的崖洞口，忽然响起了程偃灵的声音：
“阿晞。”
张晞浑身一僵，猛地回过头，手电光柱也随之横扫，不偏不倚，正正地照在说话之人的脚下。
的确是程偃灵，鞋子，衣服，包括发间的红绳，都一模一样。
难道是在我后面爬上来了？
张晞不敢确定，但她身上确实还带着着水汽，发梢滴着水。
程偃灵还笑起来，如寻常一样嘴唇上扬，露着牙齿，眼睛弯弯的。“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张晞尝试着把手电光往中间偏了偏，直直地去照她的眼睛，终于发现了异常。
程偃灵竟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瞳孔没有丝毫收缩避让的反应，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光源，脸上的笑容也一分未减。
张晞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撞，她强压下翻涌的寒意，手电光一直停在照着对方的眼睛上，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
程偃灵眉头轻皱，表情有点无奈：“你说我是谁？偃灵啊！阿晞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疑神疑鬼的，疯了吧？”
“程浩呢？”张晞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拉开一点距离，继续追问。
程偃灵耸了耸肩，“不知道啊，可能还在下面爬吧？我已经告诉他位置了，等一会儿就能上来了吧。”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张晞心中完全确认了情况。真正的程偃灵，嘴上再怎么嫌弃程浩，内心深处对这个唯一的弟弟看得比谁都重，绝不可能用这种漠不关心的语气谈论他的安危，不急的要哭就不错了。
确认不代表着有办法，张晞反而更慌了。
眼前的这个“程偃灵”，大可以是人魔变的，开打就是了。
但根据过往的经验来看，人魔是能侵占人的思想，甚至制造幻觉的，万一她的身体还是程偃灵本人，只是精神被占用了，要怎么破局？
张晞脑袋里疯狂转着各种念头和办法，偶然触碰到了自己腰间系着的登山绳。
她有绳子，那就生擒！先发制人，抓住了再说！
张晞眼神一厉，把手电筒放在嘴里咬住，内力瞬间提起，足下一点，身形如电，直扑向程偃灵！她没有拿武器，全凭徒手，但一出手便是迅捷狠辣的近身短打，掌风凌厉，招招往对方关节和软肋打，力道控制在会疼又不会受伤的程度，并且都刻意避开了致命处。
“你干什么！阿晞！住手！”程偃灵似乎没料到她说打就打，一边惊怒地呵斥，一边格挡和闪避。
张晞借手电光看得清楚，程偃灵的防守架势一如往常，力量感十足，每个招式和步法都是程偃灵平日练习的功夫，为数不多的还手，也有她惯用的那种大开大合的气势，拳拳带风，体力也极好，甚至一边打，一边还不停解释和证明着自己的身份，顺溜溜说出了张晞的生日，师父的忌日，她们上一次一起吃的东西。
张晞一概不听不信，两人在狭窄的洞穴内快速过招，身影在晃动的手电光中交错，拳脚碰撞声在洞壁间回响。
几招过后，张晞猛地收住攻势，向后一跃，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对方：“别解释了。偃灵脾气大得很，被我这么招呼，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回来再说，绝不会像你这样防守解释，我可没这么怂的女朋友。”
这句话仿佛戳破了她最后一层伪装。
程偃灵脸上的表情变得漠然起来，冷冷地笑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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