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朝,天启三年,春,暖日归临,草木生发。
九朝街,乃京都官宦府宅聚集之地,多显贵。大将军府亦在其中。
两头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在大将军府门前亦增添了股肃杀之气,守门的四个老兵虽有残疾,却不失血性和活力,纪律森然,颇具威仪。
所谓大将军府,乃是指开国勋贵蔺家。
蔺家世代为将,一手练兵之法世无出其右者,手下镇威军更是威震天下,其祖随太宗征战四方,为大靖江山立下赫赫之功。
当代蔺家家主蔺朝阳亦是当世之名将,大靖之瑰宝,娶妻怀恩长公主赵重明,生四子一女,取忠孝仁义四字。
然天启早年战乱颇多,其长子、三子皆战死,次子虽得活,却落得个终身瘫痪令人唏嘘。而今只余一子一女承欢余膝下。
其女蔺知礼早年嫁与了蔺朝阳的爱徒卢世安为妻,夫妻二人相处颇为和顺,也算是一桩美事。
至于小儿子蔺怀义少时也曾打马长街快意恩仇,然随着兄长门的去世凋落,他这个小儿子也不得不承接父兄之志,快速成长。
也许蔺家血脉里就有这种为将成帅的基因,竟真叫他争得一个少将军的威名。要知道镇威军少将军的名头可不是他是蔺朝阳的儿子就能得到的,而是必须得到镇威军众人的认可,不然可不能拿这个名头去唬人。娶妻江南富户苏家梓心,育有一女,名如鸾。
蔺家子嗣之稀薄竟叫皇帝赵不疑也为之担忧,特意派妇科圣手太医院院正李千金为二人调理,好叫蔺家能后继有人。
原来当年苏梓心第一胎的时候没有注意将胎儿养得过大致使难产,以至于之后几年都未曾开怀。
赵重明入宫向赵不疑求助,他也是十分给力竟将照顾太子的李千金给派了下来,可谓给足了人情。
这不今日李千金准备充足,带上帮忙提药箱的小太监,便是要去为苏梓心把脉看诊。
其实他心中大概也有一个数,上次替她把脉的时候他便发觉有些不同,只是时日尚浅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马车行至将军府,李千金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及内,便是板板正正的正堂。
是的,就是板板正正,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无甚装饰,只场地较大方便迎客,十分符合他们将军世家的风气。
待行至后院却是大不相同,红花绿柳、亭台水榭,多了许多温柔清雅之气,显然是府内两位女主人的杰作。这种奇特的景象也就在将军府能见到。
“太医令,请这边请!”管家张绾恭敬地为其引路。
怀心小苑蔺怀义一家三口正迎着放着风筝,笑声穿过墙壁四散开来。
原本蔺怀义应该在军营的,但想着今天是李千金来问诊的日子或许会有什么好消息呢便留了下来。
“少将军,太医令来了。”院前伺候的小厮进来通传。
男人身高八尺,眉目硬朗,阳光略过他的鼻梁留下一抹阴影,此时的他正护着小女儿陪她放风筝呢。苏梓心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着温热的茶水稍作休息,其身玲珑、皮肤白皙柔嫩、五官柔美,其中一双眼睛最是灵动,惹人喜爱。蔺如鸾的长相则更偏向母亲这一边,父亲的参与度不太高。
蔺怀义听到小厮的通报,随口说道:“好,把人请进来吧。”
说着将手中线轴交给一旁的侍女柳儿,自己则陪着妻子。
李千金也不含糊,快速放置好脉诊。果不出其所料是喜脉,顿时喜上眉梢,眉目舒展。
蔺怀义一直盯着他,见他如此便知是有好消息,急切道:“太医令可是有了好消息?”
李千金抚须笑道:“不错,恭喜少将军,尊夫人这是有喜了,且是双胎。”
“当真?”蔺怀义惊喜道。
“当真。”李千金自然理解他的心情,重复道。
“哈哈哈。”蔺怀义十分畅快,将苏梓心抱了起来开心的转着圈圈。
蔺如鸾听到这边的动静放弃了风筝小跑过来,张开双臂道:“爹娘,鸾儿也要转圈圈。”
“好。”蔺怀义放下苏梓心,纵容地一把将她抱起满足了她的心愿,儿童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院落,十分欢快。
“张叔,快派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母亲。”蔺怀义嘱咐道。
“是。”张绾笑得满脸皱纹,显然也是为主家感到高兴。
“嗯?爹,什么好消息,鸾儿也想听。”蔺如鸾窝在他的怀里,仰头看向父亲,好奇道。
蔺怀孝正乐得分享呢,笑道:“你娘怀孕了,小鸾儿就要当姐姐了,你高不高兴啊?”
“哦!鸾儿要当姐姐喽!”蔺如鸾拍手叫好,好不兴奋。随后从他身上爬下来,走到苏梓心面前,贴着她的肚子小声说着悄悄话:“弟弟,弟弟,你可要好好长大快快出来啊,以后姐姐会带你玩。”
小家伙的童言童语逗得在场的几位大人哈哈大笑。
蔺怀义听她只说弟弟有些奇怪道:“鸾儿怎知是弟弟,要是妹妹你就不喜欢了吗?”
倒不是说他不想要男孩儿,男娃对将军府的意义无须强调,他只是不想将这份忧虑传给妻女,要是让他发现有人嚼舌根,他定叫那人好看。
“厄?”蔺如鸾有些窘迫的戳着小手指,小声道:“鸾儿更想要弟弟,弟弟可以帮鸾儿打架,要是妹妹的话,爹爹和娘亲可能就更喜欢小妹妹了。”
还没影的事儿竟叫她如此上心,真叫在场众人哭笑不得。李千金含笑抚着自己的胡子笑咪咪道:“小丫头不用担心,你娘这胎定能给你生出个小弟弟。”
“哦?太医令现在竟就能分辨男女?”蔺怀义惊诧道。他是知道李千金一手识男断女的功夫的,只这刚把出脉来竟然也能知晓,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呵呵,少将军不必惊讶,若是往常确实还须一段时日,只是夫人这胎阳脉具足十分明显,纵使不足月份,老夫也敢断定是两男孩。”李千金缓缓道来。
“若真如此,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蔺怀孝携苏梓心对其行礼激动表示感谢。
要知道蔺家下一代还没有一个男娃呢,这对一个将军之家是多么重的打击,他对男孩儿的期待并不比任何人少,只是出于对妻女的关爱不敢表露。况且,若真命该如此,他也不会强求,有妻有女他虽有遗憾也心安。如今有了李千金的断言,总算了却心中憾事了。
“少将军客气,我为医者不过尽己之力治病救人耳,比不得将军征战沙场护我大靖朝亿万之百姓。”李千金怎敢受此礼,立马起身回礼。
“李爷爷,谢谢您给鸾儿送来了小弟弟,鸾儿以后带弟弟去给您叩头。”蔺如鸾看不懂大人间的人情往来,脆生生道。
哈哈哈
此一言顿惹得哄堂大笑,就连伺候的小厮、侍女们都忍不住偷偷发笑。
“鸾儿这主意好,待孩儿出生,我便带他们去太医令家请谢叨扰,到时候还请太医令切勿怪罪。”蔺怀孝抱拳恭敬道。
“那老夫必扫榻相迎,沾沾这份喜气。”李千金亦是开怀大笑,蔺家这个小丫头确实招人稀罕,他还是蛮眼馋的。
皇宫之中,赵不疑正与蔺朝阳商量国事。
大靖北面的北周老皇帝驾崩,皇室内斗严重。虽有嫡出三皇子周长永继承皇位,然前皇后所出之嫡长子周长歌并不认同,欲行叛逆之事,竟求助到大靖来了。
得此天赐良机赵不疑又怎会不心动,当即便召集朝中重臣商议此事,蔺朝阳便在其中。
德明殿内,景元帝赵不疑、宰相杜明堂、户部侍郎钱有学、兵部侍郎陈士诚以及大将军蔺朝阳皆神色凝重。
毕竟是谋国之战小觑不得,越是周密,事越能成。是以几人皆不厌其烦的详陈利弊,以确保万无一失。
要说他们为何这般自信!北周的堪舆图都已经摆在他们的面前了,若还不能胜岂不是小觑于他们。
什么为周长歌谋国?简直笑话!哪里有用自家军队为他人谋地盘的道理。周长歌利欲熏心他们为何不能利用,借他之名,行利己之事。
恰逢此时有宫人来报蔺家来人了。众人皆惊奇,蔺家虽得圣恩却向来低调,从不会行此冒失之事,不知是何事竟派人来皇宫寻人。
“大将军先去看看吧,或许是有急事。”赵不疑亦知蔺家人多有分寸,今事出反常必是有大事发生,未有阻拦。
“谢陛下,臣先告退了。”蔺朝阳恭敬地退下。
不一会儿却又神情愉悦的回来了。
“爱卿可是有何喜事竟叫你如此开怀?”赵不疑好奇道。
“陛下,”蔺朝阳行了一礼感激道:“适才家中仆从前来报喜说怀义媳妇有了,臣心中欢喜无以言表,谨叩谢圣恩。”
说到动容出蔺朝阳屈膝跪地以大礼行之,赵不疑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姑丈不必如此,此乃上天之德,非朕之恩。且先请起,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其余众人也纷纷献上祝福,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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