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皇宫的热闹也逐渐收敛趋于平静。这些日子里赵善宁在傅怀之等人的辅佐下对政务处理得越发顺手,只是皇帝的态度时常让她看不明白——他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赵善宁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日常处理政务她还得思考赵不疑的不满到底在哪里,这才是真正棘手的事情。
开春之后,气温也暖了起来,空气里有了新生的活力。崭新的花朵混着青草绿叶的香气在空气中绽放。赵无疾的书房难得的门窗大开迎接这新生的时节,气温还是有些凉却能使人大振精神而不使人受挫温凉得刚刚好。
“殿下,太子妃来了。”寿全低眉顺眼地提醒道。
赵善宁闻声放下笔看了过来,果然见蔺如鸾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款款而来,柳儿手中还端着一个放着盅食的托盘,显然是为她准备的了。她合上折子,随手将它放在一旁,等待着和她的交流。
蔺如鸾见他看了过来,脸上是熟悉的笑颜也笑了。“太子哥哥歇一歇吧,我炖了参汤,你尝尝。”蔺如鸾从托盘上取下汤盅献宝似的展现在他的面前。鲜活灵动,好似闺中天真的少女,真挚纯粹。
赵善宁已经不害怕迎接她的热情了,她越发的将自己带入到赵无疾的身份里,照顾蔺如鸾的情绪,试着给予体贴和温情,效果好像还不错,也不是太难。
盅盖掀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温度微热得刚刚好,入口熨帖。
“鸾儿的手艺越发的好了。”赵善宁不吝夸赞道。
“太子哥哥说笑了,我哪里会调味还不是御膳房的手艺好。”蔺如鸾噗嗤笑出了声。
“那太子妃可别忘了给他们赏赐,这中好汤可不容易。”赵善宁调侃道。
“好。”蔺如鸾眉眼弯弯,她的太子哥哥好似回来了。
案台上堆叠的奏折一摞摞的也不知道又写了些什么。蔺如鸾随手便抽出一本翻阅起来,从前他们便是如此,无分彼此,是以她的动作十分自然。
赵善宁发现时她已经看了起来,神情肃穆,全然不是玩乐的姿态。
“鸾儿你看得懂奏章?”赵善宁惊讶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后宫女子怎么会接触政务,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蔺如鸾狐疑地看向他道:“太子哥哥你忘了,当初还是你教我看奏折的。你还让我给你提意见呢!”
见她怀疑,赵善宁也心虚了起来,这她还真不知道。只见兀自一拍脑门懊恼道:“唉,你瞧孤这记性,真是不中用!”
“太子哥哥,你从来不会干这种事的。”蔺如鸾越发地惊疑,这实在太奇怪了。赵无疾怎么会做出拍脑门儿这种无礼的事情,而且还会懊悔。他这个人天生的傲慢,哪里会认错,最多也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图,是个十足的腹黑加闷骚。
赵善宁也犯了难,果然一个谎言只能以无数的谎言来圆。只见她突然将一只手放在胸口满脸愁苦,叹息道:“唉,应是受这颗心的影响。自从换心之后,孤时不时会有一些莫名奇怪的动作行为,对此孤真是毫无办法!”
“太子哥哥勿恼,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自责!”蔺如鸾赶紧安慰道。这个理由实在完美无缺,换心之事在大靖实在前无古人,她也寻不到任何的借鉴自然无法反驳。
听得她的回答,赵善宁掩了愁容,心里总算放下心来,看来这关是过了。
“对了,你既看得懂这奏本,可是有何建议?”赵善宁想起赵无疾的话蓦地心领神会,问道。
“我以为这份奏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蔺如鸾正色道。
“为何?”赵善宁不解道。
“杀官是大事,怎能因人情而妄图偏颇,这至律法的威严于何地。”蔺如鸾严肃道。
“可是法律虽严也有人情啊。此人虽然有罪,却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又有万民书。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得不考虑民意不是。”赵善宁委婉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板正的样子,还挺令人发怵。
“太子哥哥何时也学得这般妇人之仁。律法之威严就在于其令行禁止、铁面无私,若谈人情,哪一个人犯事没有人情,若如此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蔺如鸾严厉道。
“倒也不至于如此。这不是特殊事情特殊对待吗,再说这天底下又有几张万民书,我们又岂能枉顾民意。”赵善宁还是争取到。
“殿下觉得百姓所求只是这一人之性命吗?”蔺如鸾言语冷淡,声若冰泉:“非也!百姓所求唯一公正而已。他们误以为这人的性命便代表了公正才有了这封万民书,这是不对。殿下你可知,杀人者,他的性命便已经在那一刻也已经终结了,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可是他们是被迫的,若不是那狗官不当人子,肆意残害百姓逼得他们没了活路,又岂会招此祸事,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赵善宁据理力争道,她认为正义的行为不应该被打压才是,更何况这封奏疏被送了上来可见也有不少人动摇才是,毕竟这才是人心所向啊。
“殿下怎得这般糊涂。”蔺如鸾疾声道:“评判正义的权利如果掌握在百姓手里,那这世上还能有秩序和法律吗?他们固然可以知道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非正义的,但却不可以私自动手,这违背了社会秩序,违背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既然如此那么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以律法批判他,这就是事实。”
接着她又说道:“我们真正该做的不是执行生杀之权而是让百姓感受到真正的公正。官员处事不公祸害百姓这是朝廷的责任,比起处置某个百姓,我想处置官员乃至更上者更能得人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父皇也有责任!”赵善宁小心翼翼道,即便她是个方外之人也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怎么妄议君父。
“殿下又何必这般大惊小怪,为君之道,为国为民,民心所向,方得是君。父皇自然深知此理又怎会怪罪于我。”蔺如鸾觉得那颗心脏对她的太子哥哥影响太大了,竟让他说出这般不着边际的话。
“更何况,君威君仪具是贵重,又怎会轻易问责。还是得在调查之后,知事态之轻重。方可谈及该做到何种程度方可安民。安民才是根本。”蔺如鸾说道。
赵善宁若有所思,恍然似有灵光一闪而过,只觉得若有所得又还欠缺点什么。说道:“你说得颇为有理,孤再想想。”
蔺如鸾见他这般深思熟虑的样子颇觉好笑。这明明是他教她的,今日却当了会徒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轮回报应。
“太子哥哥可还要喝汤。”没了争论蔺如鸾又恢复了往日的柔顺,温柔道。
“不用了。”赵善宁还在消化她刚才的话,想也不想回声道。
蔺如鸾轻笑一声,收拾好汤盅便要带着柳儿回去。
“等等。”赵善宁喊道。
“怎么了?”蔺如鸾疑惑道。
赵善宁好似抓到了什么契机,又缺了那临门的一脚,不得其法。或许她的问题在于思考问题的角度,正是因为傅怀之是臣子所以看问题的方式是站在臣子的角度,而她现在是太子应该站在国家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才是。可如何执掌国事却不是傅怀之能教的,而她这个太子妃似乎可以。
“你看看这个。”赵善宁抽出一张奏折递给她。
蔺如鸾怪异的接过奏折打开一看,这是一张已经批阅的奏折。只是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如何?”赵善宁问道。心中也是提心吊胆,好似在等待老师审批的学生战战兢兢。
蔺如鸾看着他不知该作何感想,怎么换颗心对人的影响这么大,只得认命道:“太子哥哥欲让钱亦大人去江南可是为了开春后的河道一事?”
“不错。钱亦是工部侍郎,精通水利。从年前至今南方多大雪,多个河道口都有损毁,孤欲派他去修缮加固一番。”赵善宁答道。
蔺如鸾点点头颇为认同道:“钱大人是水利翘楚确实是再合适不过。只是太子哥哥忘了,江南多官员,最善圆滑。钱大人虽有本事,可若无法役使这些人也是事倍功半,多得劳怨。”
“怎么,朝廷派钦差下去那些人还敢不配合不成?”赵善宁不解道。
“太子哥哥,什么程度的配合才算配合呢?一人招百名民夫和一日招千名民夫都是配合,一日三餐吃好和吃饱都饿不死人,可人的行为却会孑然不同。钱大人一身本事都在专业上,于人事欠缺不少,我认为可以以闳荣为正使加以辅佐以应付那些官员。”
“闳荣?那不过是个公子哥,凭着他父亲的缘故混了个五品官,没什么本事,怎么能当正使。更何况他的官职还不如钱亦又怎么能居其上。”赵善宁问道。
“哼,闳荣虽然是个公子哥,不干事实,人缘却是不错,这便是他的本事。更何况他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总不会有不开眼的去给他使绊子,这份任务必然会让他们尽心竭力圆满完成。”蔺如鸾笑道。
“闳尚书几十年来为国尽忠颇为不易,总该让他的子孙享受到他的褔荫才是,这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蔺如鸾说道。
“无能之人舔居高位这便是好事吗?”赵善宁怅然道。
“高位却不见得是实位,这也是帝王的恩德。如果有人看不清,自然也会失去这份恩德。父皇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不是我们现在需要操心的。”蔺如鸾解释道。
赵善宁点点头,意犹未尽道:“不如这几日你来帮孤出出主意如何?”
“自然,乐意之至。”蔺如鸾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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