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豆类可以肥田,种豆的地若是薄田,窝距就要密集些。
沈瑶看着脚下开垦出来的这片荒地,蹲下身抓了把泥土。
用力一捏,表面的泥土并不湿润,十分干,那黄豆就得种的深一些,而且必须用耧下种。
这样豆子的根扎的深,可以吸收到荒地里的墒。
先用小锄锋一遍田地,再做窝。
窝子的大小就是拇指与食指拉开的距离,一指深,她的这片荒地大概可种一千株。
窝子挖好后,再将先前沤的草肥拌着泥土垫在窝底,每窝点三颗饱满的黄豆,面上盖上土,土不能盖的太厚,用手掌按实。
做完这一切,沈瑶还得去堰河边挑水来浇地,第一遍水依旧是要给地浇透。
日后等豆苗长出来,就只需过来锄草即可。
沈瑶收拾农具往家返,黄冬生已经出来寻她:“表姐,就等你回来点豆腐了。”
沈瑶将农具放回原位,蹲在院子里洗完手就往厨房去。
今日要给万河乡的八位老人带些吃食,所以就多做了一板豆腐,将之前晒干的腐竹一并带上。
还要赶在天黑前回来,熬浆做腐竹的事情就只能交到她娘的手里。
“你们放心,娘晓得怎么做,赶紧去吧,别在路上耽搁了。”黄杏难得撵她们出门。
黄冬生挑着担子走在最前面,心情就如这艳阳高照的天,无比畅快。
“表姐,你瞧这是什么。”黄冬生从怀里掏出一双麻布做的五指手套递给沈瑶。
沈瑶笑着接过,一看这尺寸针脚就晓得定是舅母连夜给他赶制出来的。
用得还是黄冬生头回分的那三尺麻布,因此他还有些舍不得戴上。
杨文英也凑过去瞧,这护手虽然并不精致,但绝对耐用,干粗活都不用脱下来。
“现在一早一晚渐渐开始凉了,这手套既然做了,你该戴就戴上。”沈瑶将手套还给他。
黄冬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表姐和杨文英:“可你们都还没有,要不这双先给表姐你戴吧,我不怕冷。”
闻言,黄瑶心里蓦地一暖,仍旧没接,只走在他担子旁故意打趣他:“你若真心疼我和文英,就戴着手套多挑会担子呗!”
“好勒。”眼瞧着要进上河村,黄冬生麻溜将手套给戴上,一会儿表哥表姐若是过来,他得好好显摆显摆。
这可是独一份。
卖豆腐的吆喝声响彻田野,昨日没等到她们来的佃农们,今日听到这吆喝声,赶紧招呼家里的孩子们回去拿碗舀豆子。
杨文英撑着布口袋装豆,沈瑶在旁盛豆腐,介绍腐竹,可惜大伙儿都对这干巴巴的腐竹没什么兴致。
黄冬生站在边上,脖子抻的老长,可算盼到人过来。
咦,怎么是姨母带着表姐过来,表哥人呢?
“阿瑶,你们昨日怎么没来,快点的,你那竹子还有没有,屠里长夫人全要了,说要拿钱和你买。”黄梅风风火火的扯着嗓子冲着沈瑶喊话。
人还没到担子前,话倒是传的让周围田地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啥竹子竟然还要花钱买,山上不多的是吗?
众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昂头朝着沈瑶那处张望,想一探究竟,可惜隔得太远,瞧不清。
“娘,是腐竹,不是竹子!”田宝珠跟在后面也急的不行,替娘给大伙儿解释,生怕误了表妹的买卖。
沈瑶将黄冬生拉到担子前叮嘱他:“你来给大伙儿盛豆腐,我和姨母去屠里长家。”
黄冬生还没反应过来,杨文英已经应承下:“你快去,把这些腐竹都带上。”
沈瑶拿麻绳将十根腐竹一捆,又端了一块儿豆腐,立刻跟着姨母她们朝屠里长家去。
路上通过姨母诉说才晓得,原来昨日屠里长夫人何氏就过来问话了。
说是这腐竹按照她的法子凉拌后,给屠里长做下酒菜,屠里长很是爱吃。
这不,昨日就想多买些,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她们来,直到天黑后等姨母家翻地回去的时候,找到家里去让姨母给她带个话。
“阿瑶,你们昨日怎么没来?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拐过几座石屋,没了不相干的人,黄梅便压低声音询问外甥女。
“姨母,昨日我带着表弟和文英去东郊采石场看舅舅和杨继宗啦,所以没来。”沈瑶声音里夹着欢快。
想着一会儿就能将所有腐竹都卖出去,入城摆摊子的钱就有了,老兴奋了。
他们这些佃农想进城,除了得有路引,还得一人交一文钱,若是去城里东市上卖东西,入市一人还得交两文,但出城是不要钱的。
这几日她们虽然凑足了3文钱,够她一个人入城的,但沈瑶想让三人一起进。
她在冬市卖豆芽和腐竹,杨文英和黄冬生卖豆腐,这样也不会让人猜出她的东西是用什么做的,就算能才出来,也得琢磨许多时日,那时她怎么也能赚上些钱财。
黄梅突然在一棵老榆树下站定脚步,左右张望一番后,扯着沈瑶说小话,让女儿去望风。
“阿瑶,你腐竹打算如何卖给何氏?”
“两文一根,姨母觉得如何?”沈瑶是想着镇上卖的豆腐两文一块儿,她挑担子卖一文一块儿,但腐竹比做豆腐更费功夫,故而高出一文。
黄梅点头表示同意,又问她:“若是何氏询问你这是如何做的,你怎么讲?”
沈瑶早早就想好了对策:“姨母放心,若里长夫人问起,我就说是家里没吃的,瞎琢磨出来的,做腐竹可是很费功夫,天不亮就得起来,人得在灶台上守一整日。”
黄梅又叮嘱沈瑶,一会儿见着何氏必须得先诉苦,可不能流露出半点喜色来。
“姨母,您是觉得她要霸占我制腐竹的方子?”
黄梅扯着沈瑶到跟前,抓着她的耳朵嘀咕:“昨天夜里,村里有马车出村,何氏那只铁公鸡肯往外拿钱买你的腐竹,只怕是屠里长想孝敬上头的人,讨个好。”
“姨母,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黄梅见外甥女心里有底,这才带着她到了屠里长家,示意女儿在老榆树下等着她们。
虽都是篱笆围的院墙,但屠里长家的主屋和左右厢房却都是用青砖堆砌的,就连房顶也铺的瓦片。
如此阔气的小院,若说主人家没有半点谋生之道,沈瑶可不信。
“里长夫人在家吗?”黄梅站在院外冲着里头喊话。
主屋内。
何氏正给丈夫喂醒酒汤,听到黄梅的喊话声,便将醒酒汤往丈夫手里一放,挑了门帘到了院里。
“哟,可算盼到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沈瑶手里拿着东西跟在姨母身后和她见礼:“里长夫人,这是您要买的东西。”
沈瑶一张口,何氏脸上的笑险些没撑住,搬了两个矮凳过来让她们做。
黄梅瞥了一眼那矮凳,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并没坐下,“里长夫人,家里还有一堆活要忙,我这外甥女也得挑着担子去别的村卖豆腐,昨天您说要买腐竹,还买吗?”
若真心想待客,便是将客人领到屋里坐,随便拿两张矮凳打发她们坐,像什么话。
“买,怎么不买,你看你姨母着什么急?”何氏白胖的脸上旋出两个深窝,冲着沈瑶问:“就是不晓得你这腐竹打算怎么卖?”
“两文一根。”
“啥?这东西怎就值两文,你告诉我这腐竹是拿什么做的,就这一根怎么卖的比豆腐还贵?”何氏双手环抱在身前,颇为不满。
这黄梅和她外甥女怎么就没一个人有点眼力劲儿,不说将腐竹拿过来孝敬她家,还反倒真同她要起钱来。
沈瑶和姨母对视一眼,还真是冲着她的方子来的。
“夫人,我这腐竹得经过数十道工序加工,家里人每天半夜就得起来,一直守着灶台至天黑,您瞧我眼下的黑眼圈,再看看我的脸色就晓得做这有多不容易,两文真不贵。”沈瑶故意凑到何氏跟前让她看。
何氏看着她身上打满补丁的衣裳和蜡黄的脸,颇为嫌弃的往后退让避开:“你们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将腐竹做出来给……”
“咳咳,何氏,你在外头扯啥闲篇,赶紧拿钱让她们走人。”屠里长洪亮的声音从主屋传了出来。
何氏被丈夫呵斥,面皮一紧,瞪着院里的两人,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进屋取了钱袋子出来。
“夫人,一共十根,二十个铜钱。”沈瑶将麻绳扯掉,当着她的面清点腐竹的数量。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黄梅看着沈瑶收了钱,便将碗里的豆腐递了过去。
“夫人,这是送您的豆腐,若是下回还想吃,记得再来找我买,托我姨母带话也行的。”沈瑶乐呵呵的将细绳缠在手腕里,看着何氏接过吃食进了厨房。
何氏出来还了粗碗给沈瑶,连客套话都没有,就差直接将她们往外轰了。
老榆树下,田宝珠看着表妹空手而归,立刻高兴的迎上前,小声询问:“那铁公鸡真花钱买了?”
“嗯,买了。”沈瑶掏出一把铜钱给表姐看。
田宝珠赶紧握住她的手:“藏好了,我看你们今日还是别往其它村去了,方才还有村里人同我打听你们是不是真卖了钱。”
这话可提醒了黄梅:“阿瑶,你表姐说得没错,今儿要不就……”
“表姐,姨母,咱做买卖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沈瑶掏出腰间的虎骨刀在空气中来回比划两下,“与其防贼千日,不如一日防身。”
黄梅看着沈瑶握着虎骨刀,在空中比划的那两下,忙抚着胸口示意外甥女赶紧收起来。
这丫头几日不见,就变得十分主见,连胆子也越来越大。
沈瑶将虎骨刀别回腰间,冲着姨母和表姐露出一排齐整的大牙,逗得二人拿她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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