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第二日，正式开门前，莫林知将方掌柜和店小二叫到一边，宣布了一项新的任务：“开业前呢，我就和方掌柜聊过食堂的后续发展规划，其中有一个，就是和镇上及周边的工坊、私塾之类的合作，我们定时定量上门配送食物，按年度收费。”
“这个事情其实本来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昨晚我想了一下，也不能什么都我亲自来对吧，所以想问下，有没有谁自告奋勇，愿意配合方掌柜一起完成这件事的。”
听着就是个了不起的工程，如果成功了，那肯定是份亮眼的功绩，说不定还能入了上面贵人的眼。
可······这东西要怎么上门去谈呢？
他们就是个店小二，人家能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很多人陷入了沉思，脑子里天人交战。
显然，想做的人比不想做的人多，只是大家都怕力有不逮，反而搞砸了事情，所以心里有些踌躇。
在众人中，一直胆子最大，能力最出挑的吴贵小心地瞟了眼上头莫林知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但她面上是真的稳得住，什么都看不出来。最后，他暗暗咬牙，拿定决心“赌这一把”，率先举了手：“莫管事，我愿意试一下。”
旁边，性格比较内敛的丁成辉见状，也把心一横，紧跟着举了：“莫管事，我也想试一试。”
莫林知站在上面，将每个人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说实话，这两人跳出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吴贵胆大，做什么都是冲在最前面，丁成辉心细，考虑得更多，但是有吴贵在一旁刺激着，他也从不落人后。
这两人，在她心里早就被划到了管理层预备役之列，现在他们率先跳出来，莫林知不动声色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欣赏。
她眼看着其他人也有所意动，在他们将要举手之前率先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行，那其余人各归各位，新的领班由王显和薛仁担任，开工吧。”
“方掌柜、吴贵、丁成辉，你们跟我上来。”
说完后她一拍手，示意散会，然后转身上了三楼。
被点名的三人连忙跟上。
其余人看着两名同仁上楼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们直登天庭的青云梯！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遗憾，恨不得时间倒流，抢先一步举手，把这两人挤下去。
下一次，下一次真的一定不要犹豫！！！——此时，所有有野心的店小二们都不约而同闪过类似念头。
三楼办公室，莫林知先让三人坐下，然后首先点了吴贵和丁成辉两人问道：“既然你们举手，那我问你们，对于这件，你们准备怎么做？”
怎······怎么做？
吴贵和丁成辉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里具是茫然的。脑中空空如也的他们面临这突如其来的考核，急的脑门开始冒汗。
尤其是吴贵，他举手其实是抱着一定侥幸心理的——从这几天的观察下来，他发现莫管事是谋定而后动的人，所以，他料想她虽然口头说着要把这件事交给别人，但应该不会撂开手。既然这样，那他不仅能多挣一份功绩，还能跟着莫管事多学点东西。
只是万万没想到，莫管事会神来一问。
莫林知看着他们着急，却半点没有要轻轻放过的意思，只温声笑了下，语调和缓地安抚：“不用着急，也不用怕说错什么，想到什么就说，我慢慢等你们的答案。如果脑子记不住，我这里的纸笔也可以给你们做笔记。”
说着她比了下桌上的文房四宝。
说到这里，还不得不感叹下这个王朝最厉害的地方，那就是扫盲文化。
整个大禹朝，几乎所有人都会说官话，也都会一些常用字的书写辨认，甚至连阿拉伯数字都有，刚知道这一点的时候，莫林知比谁都震惊，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穿越者前辈！！！
但是除了这一点外，其他的好像又挺寻常的······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的她最终只能把这些都归咎于开国皇帝的高瞻远瞩。
吴贵和丁成辉两人知道这一题是绕不过去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动动脑子，背水一战。
说不定哪一点就戳中了莫管事的想法呢！
抱着这种野望，两人慢慢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各自取了一张纸、一支笔、边想边开始记录。
莫林知见他们写得专心，就把这片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叫了方掌柜道另一边，拿出自己重新改好的计划书给他：“方掌柜，我直接和您交个底，我留在这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惠民食堂的后续经营我应该是顾及不到的，所以，后面还得劳您多上上心——当然，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致信给我，我会及时解答。”
方掌柜接过，第一眼就看到上面的时间轴，从之前的1个月改成了7天，当下大惊失色：“这······这么短？！！”
说真的，要说开业前，他还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怎么不让莫林知过多的动摇自己的权利，但是现在么，他是真的一点这想法都没了。
这小姑娘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无穷无尽似的，他真觉得自己还有太多需要学的。
结果，这么快就要走。
然而，他还来不及伤感，就被莫林知下一句话弄得压力山大——
“是，所以食堂这边从今天开始我就会慢慢撂开手了，后续的业务拓展什么的，还得靠您带着。”
靠他？
不不不不，这怎么能行·····
方掌柜感觉背后冷汗都要出来了，正要推辞，就见面前的小女孩伸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而后肃着脸道：“方掌柜，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谦虚推辞，而是临危授命——除非，你现在告诉我，这家店的掌柜你不当了，否则，惠民食堂，你就必须撑起来。”
方掌柜心里一凛，眼一抬，正好撞入她那双坚定的眸子。他当下就明白了眼下的境况，随即肃容、起身行礼：“属下领命！”
“我相信你。”莫林知沉声说，“在我插手之前，酒楼并不占优势，但您也支撑了几年没有亏损，我不信，现在一切都变好了，您反而会出岔子。”
这一番话，换个人来说方掌柜可能都觉得是奉承，可偏偏从她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嘴里说出来，虽然语调平平，但反而更显真实。
方掌柜只觉一股气力缓缓注入，让他的腰杆子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您放心，惠民食堂既然上来了，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掉下去。”
“好，那我等着您后续的捷报！”
莫林知说完，笑了笑。
这一笑如冰川融化，霎时百花竞放，春回大地一般，屋子里的气温都好似回暖了，冲淡了刚才的凛冽。
方掌柜饶是见过好几回她变脸了，此刻还是没忍住，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这小姑娘可真不似凡人，也没见谁家十几岁的能像她这样，冷着脸立威的时候吓得人不敢造次，笑着脸说话的时候又倍感亲近的······
莫林知哪管旁人怎么想，交代完一件大事，接下来自然要面对第二件。她估摸着吴贵两人应该已经想的差不多了，遂邀请方掌柜一起去隔壁，听听关于“业务拓展”的想法。
这件事和方掌柜也息息相关，他自然无有不从。
吴贵和丁成辉确实已经把能想到的都写上了，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只等着“考官”来验答案。
莫林知没去看他们那份潦草的“答卷”，只让他们自己一个个细说想法。
首先是吴贵。
他站起来，紧张地瞟了莫林知一眼，磕磕绊绊地开口：
“莫管事，方掌柜，我考虑的第一个点是······是首先要搜集镇上所有工坊和私塾的相关信息，至少要知道他们的人数、男女的比例，知彼知己，有准备地上门。”
吴贵说完第一点，见两人神色没什么变化，便接着往下：“第二个就是之前莫管事提到的，做生意要考虑他们需要什么，我们能提供什么，所以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先上门去了解那些工坊对饮食的需求，比如菜色，分量之类的，然后形成一份报价单子给他们。”
说完，他看了看两人，小声示意自己已经没了。
莫林知点点头，转头看向丁成辉。
丁成辉舔了下嘴唇，眼都不敢抬：“我觉得······对于工坊来说，向我们采购一餐饭食提供给雇员，是属于额外的开支，他们不一定愿意，所以我首先，从这部分费用的承担往下思考了一下。比如说，可以由员工自行下定，然后我们送货上门，又或者，我们可以先以一个较低的价格邀请第一个工坊支付这笔费用，然后利用舆论，煽动其他工坊不得不也提供这项福利。”
听到这这个，莫林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挑眉——舆论手段学得很快嘛，她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天赋点在这儿。
“还有吗？”莫林知问。
丁成辉摇摇头，他就想到这么多。一想到又输给了吴贵，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莫林知却已经很是满意，她没有点评什么，而是转头看着方掌柜笑了下：“我看啊，有这两位左膀右臂在，惠民食堂有我没我其实真的问题不大了。”
方掌柜也笑了，半逢迎半认同地说：“那也还是您教导的好。”
吴贵和丁成辉两人闻言，不禁面露喜色。
莫管事这么说，至少说明他们没有出什么岔子。
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莫林知，等着她接下来的训话。
莫林知转回头，看着两人，一如既往直击主题，言简意赅：
“你们两的答案综合一下也就差不多了。第一、明天下工前，把工坊的信息汇总好给方掌柜。第二，你们自己核算成本，出几份套餐的报价单给方掌柜。第三，想一下怎么说服工坊合作，每人至少2个点子。”
对他俩交代完，莫林知转而看向方掌柜继续说：“后天下工前，要麻烦你给一份完整的规划给我，包括成本的核算，目前人力的承担范围，是否需要重新招人等等，这些您都要考虑到。后面他俩的东西我就不看了，我只看你的答卷。”
吴贵和丁成辉两人闻言，心里齐齐一惊：莫管事这是要交权了吗？
不管心里有多少揣测，他俩面上不敢显露分毫，和方掌柜一起恭声应下，然后齐齐退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毕竟时间紧张！
而莫林知则从抽屉里拿出那份“外卖业务发展规划书”，开始了新一轮的涂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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