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行因得一手料理食物的手艺入了那汉子的眼,每每为其打理野味,那汉子便也不再赶霍青行走。
多了一人吃饭,那汉子觉得只自己去打猎来养活这小子亏得慌,故而在打猎之时便唤上霍青行一起,若霍青行猎得野味,便可自行料理来吃。
若哪一日霍青行未猎得野味,饿着肚子也得帮汉子料理吃食。
俩人如此过着,便到了第一场雪来的时候。
那汉子见霍青行任劳任怨的跟前跟后,下了雪这小子也勤快的拿了个树枝绑的扫帚在扫门前的雪。
“我不是你要寻找之人,你速速回转吧。莫要在我这里浪费时日。”
汉子双手枕在脑后,一派悠然自得。
霍青行在军营里呆过一段时日,贴身跟了这汉子这段时日,知这汉子有几分本事,便诚心道:“叔便不是那将军,也是有本事的人,小子想学你的本事,便在这里任你差遣。若叔你差遣完小子,也不想教小子,那便抵小子在此处的吃喝。”
那汉子嚼着霍青行晒的笋干,沉思了好一阵才缓缓道:“你日后唤我长庚叔罢。”
霍青行喜出望外,丢掉扫把跪在长庚前,行了一礼。
因长庚未曾收他为徒,霍青行只能行晚辈礼,不能行拜师礼。
自此霍青行便在太行山上开始了小二哥的生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李密自入主东宫后,上有陛下喜爱,下有朝臣支持。
且这几年天下太平,就是那胡人也不曾来骚扰边关。
每至除夕前,奉帝便要携太子祭拜太庙,敬告祖宗:天下太平。
又有钦天监算出太子五行大利紫微星。
喜得奉帝抚掌大笑:“大善。”
除夕夜宴之时,奉帝徐皇后高坐主座之上。
林贵妃新添一名公主,奉帝便赏林贵妃左侧边案。
右侧边案赐座太子。
下首才让李禅落座。
如此一来,朝臣们便见得皇后娘娘被林贵妃母子一左一右堵在中间,偏偏陛下还似无所觉一般。
大公主的位置在主座下首。
徐老国公早已告休,虽然为了女儿留在了京中,但早已不参与各类宴请。
现如今的朝堂上,□□帝时期的老人除却张丞相外,多半已换了人。
奉帝这几年已开始给太子造势,去岁还派太子去巡视黄河,加固黄河堤防。
太子在黄河一代甚有贤名。
且太子喜好文学,多结交文人雅士,在士林学子之间也颇具声誉。
徐皇后乃至大公主在这一派热闹中,已然隐隐被人遗忘。
吃过夜宴奉帝去储秀宫守岁,李禅见了父皇的去向后,调转步伐前去坤宁宫陪徐皇后。
李禅到时,徐皇后正在卸后冠,见得这唯一的女儿前来,拉着李禅的手进到内殿:“贞贞今日未吃饱吧,娘给你备了羊肉锅子,专等你来。”
李禅脸上挂上了笑容,反手握住了徐皇后冰冷的双手:“我就知道娘疼我,这不就巴巴的跑来你这儿讨要点可心的吃食。”
母女俩就着羊肉锅子,还用了些清冽的梅子酒,母女俩皆是行伍出身,食肉之时都爱用些酒水“娘,你殿里的厨子刀工都快赶上我了。”李禅夹起一筷子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铜锅内上下几次见那红色的肉片,慢慢变成肉粉色后,放到徐皇后的碗内。
徐皇后卸了皇后装扮,只着了一身寻常广袖衣裙,头上也无半点钗环,一张若银月的面盘,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暖玉一样的光。
若林贵妃是那文弱温柔,徐皇后就是端庄大气。
“瞎说,你那刀工哪能赶得上我殿里的厨子?”
“是是是,我那刀工娘亲是瞧不上眼的。我明日便练起刀来,指望哪一日刀工能过关。”
母女俩在坤宁宫热热闹闹的用完羊肉锅子后,各自满足的回寝殿去歇息。
李禅没有坐软轿,行走在宫道上,厚厚的靴子踩在雪上,咯吱作响。
福禄和寿喜低着头打着灯笼跟在李禅身后。
嘭的一声,东宫上绽开一朵烟花,东宫内开心的笑声随着北风都吹送到了李禅耳边。
李禅稍立了片刻,不曾言语,神色如常的回宫了。
福禄和寿喜大气不敢出,小心伺候李禅歇息。
寒来暑往,几个春秋已过。
霍青行已长成了翩翩少年,长庚叫霍青行去山中翻一翻那群猴子酿的猴儿酒。
霍青行得令,拿起一个草兜兜住的陶罐去翻猴儿酒。
这猴儿酒乃是山中的猴子,将果子堆在一处,天长日久后慢慢酿成的果子酒。
酒味淡,但妙在不要银钱。
只需翻山越岭找到那存于山坑内的果子堆便可。
自过了除夕,霍青行已年方十二。
少年长手长脚,笑起来桃花眼更是弯成月牙,唇红齿白,煞是惹人爱。
长庚自打发现了霍青行这脸皮的妙用,便带着这小子下山去帮帮那些农忙时节的农户。
多少次能收到那些大娘大姐多塞的一个鸡蛋或是一个馒头。
长庚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大大方方的收入五脏庙。
这些年,长庚除了教霍青行兵器武功外,便在坝子上垒起土墙,教授兵法。
那树皮为盾甲、树枝为长矛、土块是城墙,还有草编的战车、骑兵。
若是长庚心情好,便会亲自做那攻城大将,让霍青行来守。
早些时候,霍青行每每都是被长庚打得抱头鼠窜。
这一年来,霍青行已可有模有样的守住一方城池。
俩人朝夕相处下来,不是师徒胜是师徒。
霍青行肯吃苦,就是脸皮太薄,长庚为了让霍青行放下脸皮,每每霍青行守城失败,便要霍青行置办一桌席面做那割地赔偿之数。
穷乡僻壤,霍青行也无半分银钱,如何置办得来?
长庚却只说那你靠自己想,五天内给我置办上,办不上我便屠了你的城。
霍青行无法只得奔下山去想办法,奈何就是胀红了脸皮也凑不够银钱。
惹得长庚大骂:“朽木不可雕也。”
长庚携了霍青行下山,俩人行至镇上,长庚冷哼一声:“小子,你瞧好了。”
长庚带着霍青行在镇上溜溜达达的逛了一圈后,交代霍青行一会儿只管眼泪汪汪的望着自己,待他拿到银钱后跟他一起离开即可。
其他的长庚不再吐露一个字。
长庚带着霍青行在一个点心铺子边上站定,长庚突然暴出一阵哭声。
霍青行看着长庚那如断线珠子的泪珠,呆立当场。
这.....就哭了?
一个汉子嚎啕大哭,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拍着胸口:“娘子,为夫对不住你啊。”
点心铺子那正买东西的小娘子们纷纷侧目。
只见一俊秀少年呆立在路边,边上老父亲已哭得不能自己。
霍青行见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架不住这样的围观,拉了拉长庚的袖子,只敢小小声的说:“叔,你这是做甚?”
长庚哭得似要踹不过气来,以袖遮面张着嘴哭嚎:“娘子啊....”
喘气见叮嘱霍青行:“一言不发。”
霍青行拉不起长庚,无奈只能低垂着头,万望周围的人不要看见自己。
一会儿站出来一位头戴珠翠的少女,少女边上跟着一个提着篮子的小丫鬟。
那丫鬟站在长庚前问:“你这哭了半天,所谓何事?说来大伙给你参详参详。”
长庚放下袖子,哭到哽咽,抽抽噎噎的说道:“这位小姐安好,我乃城郊一农户,奈何家中娘子身染恶疾,我携子入城想要讨要一幅汤药给娘子看病。奈何....汤药价贵,我囊中已无半分银钱....娘子要是无这汤药,,,,”
长庚说着说着,擦了一下眼泪,似下定决心般:“我家里已家徒四壁,唯有这膝下独子还算周正,愿将这独子卖与主家,换娘子的汤药钱...”
霍青行猛的一抬头:“你竟然要卖了我?”
端的是咬牙切齿。
呵,想起山上那间茅草屋,可不是家徒四壁么。
长庚握住霍青行的双手:“儿啊,不是为父心狠啊,你娘病得睁不开眼了,这是要了为父的命啊。若非如此为父哪里舍得将你卖了?”
围观的人里多是妇人小娘子,见这汉子如此痴情,纷纷拿着帕子拭目:“这可怜见的。真真是要人命,要这一家骨肉分离。”
长庚拉住霍青行对着周围的人道:“求哪位东家行行好,我儿身轻体健,性本良善,买了我儿去,救救我娘子一命。我叩谢各位了。”
长庚说着说着便要跪下去,但听那小丫鬟丢出一两银子至长庚脚边:“你拿着银子速速去给你娘子买药,莫要耽搁了病情。”
长庚捡起银子,对着那小姐道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回头对着霍青行道:“你便跟着小姐去吧。”
那小姐拿着个扇子遮住下半张脸,小脸通红,却是摇摇头。
那小丫鬟挡在小姐身前:“呸,就你家这样的,也配跟着我们小姐么。速速拿钱离去。”
那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围观的妇人们也学着那丫鬟的样子,一个铜板或者一角银子丢给长庚。
长庚泪眼朦胧的将银钱捡起,对着周围的作揖,便拉着霍青行去药铺。
入了药铺长庚报出药名,药铺掌柜那火纸包好后递给长庚。
长庚待到了山脚的村子时还买了一只肥鸡、几个鸡子并一块腊肉。
是夜,茅草屋内飘来浓郁肉香。
一只油亮的卤鸡、山韭菜炒鸡蛋、腊肉豆汤,还有一罐白米饭。
霍青行心情复杂的吃完这丰盛的一餐。
秉持着一颗良心问长庚:“叔,这样骗人不好吧。”
长庚正啃着鸡翅膀,嘴里冒油,冷哼一声:“他们欠我的。你只管吃。”
长庚砸吧嘴,舔了舔嘴唇,可惜了没有酒。
“霍小子,多学着点,脸皮能让你吃饱穿暖吗?”
见霍青行神色端正,怕还是没有悟到,又多了一句嘴:“你这么端正,你能从户部要来军饷?你能从兵部要来甲胄?你能从工部要来攻城车?”
脸皮...命都不算什么,谈什么脸皮不脸皮呢。
最后一句太轻了,随着喷香的鸡肉被长庚含含糊糊的吞进肚子里。
吃饱喝足,长庚打着嗝去歇息。
睡前还在叮嘱霍青行,下次输了办的席面不得低于此间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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