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故陵城中传出了一则消息,刚刚就封的那位翁主殿下对棋艺颇有兴趣,故而决定举办围棋大赛,最终的胜者,有机会面见翁主殿下,并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当然,也有人说压根不是翁主殿下对棋艺有兴趣,她此举纯粹是为了讨美人欢心。
不管怎么说吧,这从翁主殿下那儿讨一个愿望这种事情吸引力不可谓不高,作为故陵这地界的最高掌权者,想要功名利禄还是金银玉器她都给得起,毫不客气地说,这基本上可以视作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不过,这种想法若是让谢闲知道了,她一定会表示她其实很穷,虽然从赋央带来的银钱不算少,但耐不住故陵这窟窿大啊。如今这故陵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总而言之,没钱,她的许多想法都被掣肘,没办法实施。用一句大家很熟悉的话来说,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现在的故陵,还没有这样的经济基础。
但搞钱这件事的优先级,在谢闲这里又排到了处理常年余党之后。毕竟,她得先把故陵完完全全变成她的故陵,剩下的一切才好施展。一步一步来吧。
针对常年的调查在进行的同时,亲卫队果然在西郊的那座破庙里找到了直通郡守府的暗道,连同正在对郡守府展开地毯式搜查的小队一起找到了被常年藏匿起来的金银珠宝,好歹能填些府库的亏空。
有了这些金银,谢闲的脸色好转了不少,她这没搭好的草台班子绝对不能因为没钱停摆,她谢闲不要面子的?
在忙碌于公务的时候,谢闲终于听闻衙门有人来告状了。说实话,谢闲对这件事的心理预期不高,想也知道现今民众对官府的信任度降到了什么程度,但一个来告状的都没有总归有些说不过去。
总算,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了。
谢闲对这位螃蟹抱有十足的好奇心,无论什么时候,勇气都是值得赞美的,而她,对勇气的来源更感兴趣。
下午的时候,洛明瑾给谢闲拿来了那份诉状。……别问为什么又是洛明瑾,毕竟谢闲她现在不仅缺钱还缺人。从西玄王那儿薅来的羊毛根本不够分的,现在都是一个人当成好几个人来用。
谢闲大致扫了一眼状纸,挑了下眉,不咸不淡地评价,“写得不错。”
“这份诉状,是前衙门捕头傅程写的。”洛明瑾直接说。
“前?”谢闲抬眸。
洛明瑾点头,“是的,此人风评不错,但在前段时间被免职了,据说就是因为这个案子。”
“让他回来上职。”谢闲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开玩笑,如今故陵正是缺人之际,这被她撞上了不得赶紧抓壮丁?
洛明瑾显然也是这个意思,闻言便笑了笑,“是,殿下。”
“这案子,如今调查得如何了?”谢闲将手中的诉状看完,微蹙着眉头问。
洛明瑾轻抿了下唇,语调微沉,“尚无进展,实在人手不足。”
将那份诉状放至一旁,谢闲直接道:“恰好,让这个傅程去查,既然这么上心,就给他这个机会。”
“是,殿下。”洛明瑾复又回道,顿了一下,缓声接着道,“下官听闻,殿下正在叫人摘录县志和天工筑物集,下官不明缘由,还请殿下解惑。”她其实更想说眼下本就人手紧张,倘若事情不急的话,要不殿下就先把这事儿往后挪挪?
谢闲闻言,调笑似的开口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洛明瑾沉默了两秒,温声回道:“下官明白了,多谢殿下。”说罢,她浅浅行了一礼,而后便直接退下了。
谢闲盯着洛明瑾的背影微微偏了偏头,唇边扬起一抹淡笑,要么怎么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呢,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能自动脑补。也不知道洛明瑾究竟明白了什么……
不过,谢闲说的话倒不是在诓洛明瑾,她让人去摘录县志,为的是了解故陵各县以往都进行过哪些努力,包括农业和工商,主要目的是了解故陵这个地方以及降低试错成本,已经走过的弯路她就没必要再走一回了。
至于天工筑物集,这是一本被世人称作怪书的图画集,其中包含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造物,大多都不算实用,其主要目的更像是为了炫技,但在工匠当中却格外受欢迎。
谢闲让人制作这本书的目录,除了节省自己的时间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寻找一些可能的“灵感来源”,不然她拿出些什么超出这个时代认知的东西,很难自圆其说。
当然,她对这本天工筑物集的著者也很感兴趣。
可惜的是,谢闲并没有什么穿越几件套之类的配方,就算她知道肥皂是用猪油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这搞钱的事情就必须得从长计议了。
不过,现代人的眼界和知识本身,就已经是极为重要的财富了。毕竟她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
敛起思绪,谢闲又将视线移到了那张状纸上。
小姑娘的家在苍木县,因临着苍木山而得名。苍木山位于西玄的西南边境,海拔很高,有护国神山之名,因为它对于戎狄来说几乎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据傅程的转述,小姑娘自己说她父亲是苍木县云齐村的村长,惨案发生当天,她自己偷偷去山上采药,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家人都惨死家中,而在前一日,她的父亲去了趟县衙,不知是去做什么。
县衙将这个案件定性为流寇作乱,但小姑娘笃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她在被烧掉的灰烬中发现了写着郡守名字的碎纸片。况且县衙对她父亲前一日去县衙究竟是做什么支支吾吾不肯多言,问多了态度就恶劣得很。
这个案子最终落到傅程这里也是小姑娘主动找上他的结果。
当初傅程的调查范围集中在云齐村内,村民们像是被村长家的惨状吓到了,一个个三缄其口,调查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有位村民提供了重要线索。
村长那日去县衙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扭送了村中另外一个叫张三的人过去。但据傅程的调查,这个张三压根不在县衙牢里,他失踪了。
这两个去过县衙的人一个惨遭灭门,一个不知所踪,显然不是巧合能够说得通的。县衙那边信不过了,傅程便将调查的重点放到了这个张三身上。但诡异的是,线索就这么断了,傅程也惨遭免职。
总而言之,这个案子的进展目前也就这些,唔,剩下的,就让傅程自己去查吧。
几乎是当日,傅程官复原职的消息就传遍了故陵城,如此一来,倒是消弭了不少人的忐忑情绪,翁主就封,故陵的天真的要变了。可这日子究竟会不会更好,谁心里也没底。
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的同时,报名时间结束,围棋大赛终于如期开始了。
因为得翁主一诺的噱头,围棋大赛获得了不少的关注,百姓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眼见负责抄录对局的小厮屋内屋外来来回回地跑,视线落在屋外那块放大版的棋盘上,棋局会被实时复刻在上面。
当然,谢闲办这个围棋大赛的目的可不是给百姓们找找乐子,也不是为了哄某人开心,何况这些人的棋艺在某人面前根本不够看。她是为了引蛇出洞。
谢闲不会天真到觉得绑了个常年便万事大吉了,那群人没有反应,或许是忌惮翁主府的卫兵,既然如此,那她就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
围棋大赛举行的最后一日,翁主闲会出现在围棋大赛举办地的二楼楼阁,这是整个故陵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信息。
谢闲对常年的残党究竟会不会上钩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无妨,上不上钩的,都能让她确认一些信息,这就足够了。
万众瞩目中,围棋大赛的最终对决之日总算来了。
谢闲一大早就登门拜访了顾青沅,敛眸含笑往那儿一站,便是一阙风流写意的诗词。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顾青沅凝眸看她,问:“殿下今日怎有空来我这里?”
“往日琐事缠身不得空,先生这话是在怨我么?”谢闲嗓音带笑,摆明了是在逗人。
顾青沅眉目清泠,瞥她一眼,说:“什么时候养成的答非所问的习惯?”
“就在刚刚吧。”谢闲笑道,“今日我来邀先生赴宴。”
顾青沅面色从容,“还有么?”
“没了,先生在我旁边坐着便是。”谢闲回道。
“嗯。”顾青沅淡淡应了一声,“走吧。”
“这么爽快?”谢闲轻笑。
顾青沅侧眸,缓声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便多问一嘴,殿下想我以什么身份赴宴?”
“先生便是先生,何须什么身份。”谢闲十分坦然地回道。
顾青沅收回视线,面色淡淡地说道:“那又为何非得是我?旁人坐那儿也并无差别。”
“当然有差别了,先生不是我掳来的么?”谢闲扬眉,“再说了,旁人哪有先生好看。”
顾青沅睨她一眼,“奉承于我无用。”略顿了一下,又云淡风轻地开口,“不走么?”
谢闲微蹙起眉,总觉得顾青沅像是不大开心,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她这几日没来,这人还不至于这么幼稚,那会是因为什么?
“怎么还走神了?”顾青沅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无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谢闲慢条斯理地开口,眸光落在顾青沅的身上,风华潋滟,“我有一惑,先生可愿解?”
顾青沅看她,唇边便扬起一丝笑,“你说。”
“先生方才有几分不快,为何?”谢闲很是直接地问道。
顾青沅似乎没料到谢闲会问这个,也没想否认,便回道:“因为,倘若你待我与待他人别无二致,我会很不开心。毕竟,你在我这里无可比拟。”
谢闲微愣了一下,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有点懵,关键是顾青沅这古井无波一样的语气,又让人实在难生出什么绮念,一时间,谢闲陷入了一种格外纠结的情绪当中,最终也只能咬牙,不娶何撩!
“这样说,此惑可解?”顾青沅一本正经地问。
谢闲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她何苦问那么一句?这下好了,说话的人无动于衷,听的人心思翻涌,就很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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