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情

顾妙冉在京城的人脉少得可怜,唯有的几位闺友都是在万寿节时结识的,除了平日里寄些香囊甜糕外,并不常往来。前阵子她又被顾玉山拘在府里,早晚对着的都是与她一样不出府的下人。因而,在京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女选婿”一事,她居然这会儿才从魏荇的口中得知。

她又想起住进大相国寺后,瞧见的一桩桩戏码,恨不得敲敲自己迟钝的脑袋:那些人又是吟诗又是放风筝的,哪里是为“求职”,分明是求偶的嘛!

“魏二哥,皇太女什么时候择婿,怎么择啊,你快与我说说。”她捡起地上的书,催促着魏荇往下说。

“这我就不晓得了。只听说皇后要办赏花宴,到时家中有子女还未议亲的,都能同去。”说着,魏荇又盯着顾妙冉的脸看了看,“不过,三妹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顾妙冉就差直说“想去”二字了。

魏荇摇摇头,压低了嗓音,“齐王你知道吧?他的正妃前两年病死了,这回皇后也要给他相看呢。齐王最大的儿子都五岁了,还是前头的正妃所生。你说要是被他看上了,就算八抬大轿进了王府,那也是填房。往后生了孩子,如何论嫡庶呢?”弘德帝重嫡女,上行下效,如今各家各户也把嫡庶之分挂在嘴边。

顾妙冉可不管什么齐王不齐王的,她直言道:“我要去,我若是不去,皇太女要怎么选中我呢?”

魏荇听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差点惊掉了下巴,“三妹,你说你是想,你是想……可你是女子啊。”

“女子怎么了?我才貌双全、兰心蕙质,温柔体贴又端庄知礼,定然能成为最完美的太女妃。”顾妙冉很有自信,前提是系统以后的任务不过分作妖的话。

魏荇算是半个纨绔子弟,男男女女在一块儿的事见过不少。惊讶过后,居然还认同了顾妙冉自卖自夸的话。

只是他在小院里踱步了两圈后,突然回过味来,咋舌道:“这么说,咱俩还成对头了?”毕竟,皇太女身边的位置就一个,能当大的,没人想当小的。

顾妙冉不以为意,“你说话还要照着书念呢,可见对太女不是真心的。就算请你进东宫,你也不乐意吧?”

魏荇没有否认。他叹着气在椅子上一坐,难得有了些深沉的模样,“皇宫里规矩太多,人又精,稍有行差错踏就落了罪,我是受不住的。三妹,你也要想清楚呀。”

“先不说这些。”顾妙冉也在一边坐下,“二哥,你是何时来的大相国寺,可有打听到什么吗?皇后打算为太女选什么样的人,太女又是怎么想的……”

李愿还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顾妙冉就与院子里言辞轻浮的男子凑到一块儿,讨教着有关“选婿”的事了。

李愿此次入寺比以往低调了许多。一身浅青毛褐袄裙,布带束发,看着不只是清简,甚至还有些几分寒伧。

来时走的是普罗山后的小径,避开了蜂拥而至的人群,也没靠近有人值守的西苑院落和听经阁,只见了方丈口中那位佛法精深的无相和尚。若不算半途闯入的顾妙冉,除了无明无相外,再无外人知晓她今日来了大相国寺。

是以,寺庙内外精心准备的众人,与李愿擦肩而过时,压根不晓得这位素衣朴裳、神色冷淡的女子,就是她们翘首以盼的皇太女。

就连顾妙冉都没想到,她所设想的与皇太女巧遇后相谈甚欢的场景,已经不知不觉间实现了。

李愿大张旗鼓地引了不少人到大相国寺后,自己却不再露面,好似一心只为研讨佛法。

荆元等翊卫虽然从始至终地跟在她左右,但也猜不透她的打算,只知道按着吩咐办事,该招摇时招摇,该敛迹时敛迹。

如今跟随李愿的一批翊卫,有大半是荆元挑选,而后又由李愿过目才留下的。与其说是翊卫,其实已经与亲卫无异了。他们能留在李愿身边,说明已知晓了听话、忠心远比武艺的高低更为要紧。

在李愿送顾妙冉出门时,他们就悄声跟了出来,尽管没有靠近,但几人都是耳聪目明的武者,隔了些许距离,也没有漏看了李愿搂抱着顾妙冉的一幕,或漏听了围墙后不堪入耳的话语。

因没得到命令,众翊卫不敢擅自出面,只蹲在墙头树后面面相觑。

等李愿折返后,为首的荆元从暗处出来,挠着头问道,“殿下,回宫吗?”

李愿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落在虚处,像是没有听见身边人说话。等荆元又唤了一声“殿下”后,她才眉心一松,说道:“回宫吧。”

翊卫见她的语气不愠不怒,像是没有把方才那人的冒犯之言放在心上,便随之应是。

但走了两步后,李愿又忽然脚步一顿停下了。

她回头看着被屋宇院墙隔绝了视线的来路,眉尖微蹙。沉默了片刻后,对着荆元吩咐道:“你过去看看,别让方才的姑娘被人为难了。”她走得急,不知院里的人是否容易打发,也不知那位知客僧有没将人平安送回厢房。

荆元领命而去。

李愿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见不远处一只风筝歪歪扭扭地向此处飞来后,才转身离去,沿着曲折蜿蜒的石径,从佛寺后门下了山。

暮色将深时,一辆黑楠木的马车在五六名骑卫的护持下,缓缓驰过长街,经皇宫东侧的重明门入宫。

初春的白日较短,晚霞一晃而过,天色转眼就昏沉了下来,而沿途大半的宫灯犹且暗着。赶车的翊卫便拉了拉马缰,没再甩鞭,也就是这慢下来的功夫,前方突然从甬道里窜出了一个身影,不躲不避地直向马车扑来。

翊卫眼疾手快地扯紧缰绳,勒得两匹膘壮的玉骢马高抬前蹄,扬声嘶叫。

“什么人!”两侧的翊卫齐齐抽刀,跳下马,将地上的人影团团围住,同时还不忘环顾四周,生怕再冒出什么人来。

此地已是宫闱之内,再过一道宫门,可就是内廷了。若有刺客闯到这里,怕是整个御前司和禁军头领,都会受到牵连。

翊卫们知道此事严重,问完话,不等回答,便将刀刃置于对方颈前,只要稍有不对,就能轻易取其性命。

“我要见太女殿下,让我过去……妾身庄蓉儿,是安成公主的儿媳,崔汾之妻!”被擒住的女子没撞上马车,却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满身尘土,形容狼狈。此刻见翊卫杀气腾腾,她立即手忙脚乱地拨开额前散落的头发,露出面孔,来佐证自己的身份。

“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妾身的父亲庄伯敬。家父生前曾任太傅一职,教导了殿下三年时间……常言道,师恩如山,请殿下看在家父的份上,容妾身近前为夫家求情吧。”女子边喊边啼哭,口齿倒也清晰,三两句话就攀出她与李愿的关系,还禀明了她的来意。

翊卫没放松,他们认不得什么庄氏崔氏的。分出两个人手去周围查探一番,确定没有异状后,才有一人去马车前禀告。

车内小憩的李愿在庄蓉儿拦下马车时,就被马嘶声吵醒了。后面庄蓉儿所喊的那些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庄伯敬,出自书香世家的老学究,早年做过东宫的讲读官,也算是学富五车。只是为人太过迂腐,只会拘执旧理,曾经还当着她的面,说起“男女之别在于男尊女卑”的胡话。后来在她旷了三日课业后,来到东宫授学的太傅便换成了周湘。

不过,到底也称过庄伯敬一声老师。李愿没想否认这一点,隔着车窗,她对外边的翊卫道:“让她过来。”

庄蓉儿刚才那一扑,摔伤了膝盖,撑着地面好半天都没站起来。翊卫见她动作拖沓,伸着手要拉她,却被她扭着身子躲过,嘴里计较着“男女授受不亲”,宁可让两膝的血浸湿衣裙,也不许人碰她。

翊卫暗暗翻了个白眼,等庄蓉儿拖着两条伤腿走到马车旁后,才回话道:“殿下,人已带到了。”

侧窗的布帘被两根素白的手指撩起了一角,庄蓉儿抬头看去,没等看清什么,就听到一道清冽的嗓音传出,“崔汾之案自有父皇定夺,父皇公正严明,不会使崔氏蒙冤的,庄夫人何须向孤求情。”

庄蓉儿摇着头,咬牙跪了下来,已然血淋淋的膝盖再次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她不能说她夫君是真的收了贿赂,徇私枉法,顶着这样的罪名并不冤枉。她只是一个劲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念在我夫是初犯,殿下就给他一次痛改前非的机会吧。”

马车内没有声音,庄蓉儿却感觉到有锋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的腰不由地弯了下去。

“这是崔家的事,夫人姓庄,若担心被连累,孤可让安成公主代崔汾签下和离书,夫人和离后便高枕无忧了。”李愿还是不谈案子的事。

“不,不可。”庄蓉儿仰起头,惊慌道:“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不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妾身的丈夫。妾身若是在丈夫危难时,离他而去,怕是死了也羞见崔庄两家的祖宗啊。”

“……”李愿见识到了庄伯敬教女的厉害,一言不发地落下了车帘。

翊卫们也默契地绕过了跪地不起的庄蓉儿,驾车的驾车,牵马的牵马,没理会庄氏的哭咽,撇开人后,一路进了重重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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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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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过于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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