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荒唐事,荒唐世

风中的胡须明明还在随风凌乱着,可是老者此时的笑意却是直达眼底。

他那双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些柔和,他道:“殿下,您是对的,的确不是疫病啊……不是啊!”

老者开心道:“这……”

他指着那井水,“确实是那水的问题。”

“当真?”

钟婠婠看向他,眸光亮如星辰。

“自然当真,草民研究了五十余载医术,曾走遍大祁周边,草民觉不会认错!"

“想不到您竟如此钻研。”

上官芷在一旁感叹道。

五十余年,这是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医术啊。

“幸亏如此啊……这水中的确掺了东西!殿下,今日衣食可要万分注意啊!”

那老者对着女孩嘱咐道。

“这只是一处井口,咱们还是要多看一些。”

钟婠婠点头。

于是,几人又朝着其他方向而去。

片刻后……

“这简直太坏了!”

上官芷大马金刀往地上一坐,眉宇间满是怒气,“到底是谁?在如此多的井水里下毒危害百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不出到底是谁会如此做。”

钟婠婠走到她身旁,将她从地上拉起。

“如此一来,这儿的水都不能喝了。”

“那怎么办?没有水,人还能或吗?!”

上官芷站起身来,担忧道:“就连我现在跑了一上午,也是很渴了。”

说罢,钟婠婠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果子递给她,“先吃这个吧。”

上官芷一只手接过,狠狠咬了一口,“唔!好酸。。。。”

“这样就不渴了不是?”

钟婠婠含着笑意看向她。

上官芷则嗔怪地看着她,“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玩笑!”

“那不开玩笑了,我活跃一下气氛嘛。”

钟婠婠扭头看向大夫,“那您可知道这毒来自何处?又如何能解呢?”

“这……”

那大夫皱了皱眉头,颇为为难的样子,“殿下,其实这毒名唤七日尽,产自盛国边境,在那里住着一支极为神秘的部族,那儿的人都是以毒药为食,百毒不侵,而七日尽则是他们族内人对抗外族人的毒药,即为七日尽,那么中毒者必是七日而绝,初期像极了感染疫病,后期则全身腐烂而死。”

“好可怕的毒!”

听到他这么解释,上官芷只觉得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草民也是很久之前游历时见到过一名此部族中人,与他想聊甚欢互相讨论医术,他也曾告知过我此毒如何解……只是,这解药难寻啊……”

老大夫摇了摇头,满面愁容。

“您尽可说,我们定会全力寻找。”

钟婠婠认真道。

“这……”老者迟疑了下,“这解药乃是……”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

只听“嗖”地一声,竟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箭,直挺挺从老者右侧贯穿延咽喉!

刹那间,血流如注。

钟婠婠就站在老者对面,温热的鲜血就那般喷洒了女孩一脸。

沉默,沉默。

钟婠婠只听得自己一阵耳鸣。

而后,身后穆十一快速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殿下!”

他大声呼喊着。

但是女孩却犹如什么也听不到一般,鲜血喷在了她的睫毛、眉宇间,她愣愣的眨了几下眼睛。

而后,只看见对面的白胡须老人倏地倒下。

死不瞑目——

一股血腥气顿时蔓延开来。

钟婠婠猛的回了神,快速爬到老者身旁,抱起他,听着他用那近乎无声的嗓音沙哑的说着——

“解药……乃……亲人血肉……殿下……定要……破,此局……救……万民……”

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本被鲜血浸泡了的破旧书本,“此乃……草民……毕生所学……请殿下……帮我……保……”

保管二字并未说完,他便猛然垂下了手臂。

钟婠婠眼中无泪,但声音已然带着些哭腔与怒意。

“好。”

她接过老人的医术,站起身来怒目扫视四周,大喊:“不管你们是何人!是何目的!今日既敢伤我大祁百姓,来日,我定要你们以骨肉偿还!”

她声音清亮,透着滔天怒意,而在远处,两道黑色身影隐隐挪动着,片刻后,消声无息。

而另一头,,钟婠婠缓缓蹲下,一只手轻轻拂过老者双目,柔声道:“您请安息。”

“我定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书吏。

此人钟婠婠记得,是沈清身旁的人。

“殿下!”

来人行色匆匆,语气急促,“出事了!”

“出了何事?”

钟婠婠应道。

“是我家大人他……”

那书吏眼尾通红,“他也染了病!”

……

……

几人匆匆赶回府中。

只见沈清屋中围着层层帷幔,院外站着许多侍女仆从,满脸焦急却又不敢入内,只得在院中焦急的踱步。

见钟婠婠几人回来了,便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急匆匆上前,片刻后又觉不妥,又纷纷后退。

还是钟婠婠沉声解释道,此为下毒,并非疫病,这才让众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钟婠婠脸上血迹还未洗净,她很关心沈清。

于是又急匆匆走进屋内探听沈清状况,只见屋内站着几个蒙着厚重面罩的大夫,几人面对躺在塌上的沈清满是无奈。

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入耳,钟婠婠走上前去,将几人齐齐驱赶。

那边,沈清听到动静,哑着声音呵斥道:“殿下!您怎么来了?此处危险,快离开!”

“没事的。”

钟婠婠饶过重重帷幔。

屋子里不见光亮,只看见沈清病恹恹躺在塌上,面色苍白多了几分憔悴。

“我倒是很少见过先生如此脆弱的时候。”

钟婠婠笑着,走进些这才发现在沈清身旁,竟然还站着一陌生身影。

哦,也不是那么陌生。

钟婠婠见过,是那日与沈清共撑一伞的女子。

她抬头,细细端详那人——

巧目盼兮,秀艳明媚。

是个很漂亮的姐姐。

“殿下。”

女子朝女孩盈盈一拜,姿态平和。

“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

“民女姓林,名叫林荷。”

“林荷姐姐。”

钟婠婠恭敬道。

“不敢被殿下称为姐姐。”

林荷慌张道。

钟婠婠只是回以微笑,随即低头看向床上的人。

“先生,你是何时……”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沈清像是怒极地朝林荷呵斥道:“你在此处作甚?还不离我远些!还有殿下你……!”

钟婠婠伸手堵住了他那张怨毒的嘴,“先生还是别说话了罢,也不怕自己缠绵病榻时被人揍了。”

“……”

闻言,沈清脸色变了变。

他转眸,见到林荷正在为自己把脉。

见沈清看过来,便立马收回了手。

“咳咳。”

沈清掩唇轻咳几声,脸色多了几分潮红。

“此次在吴郡中肆虐的,并非瘟疫,而是一种名为七日尽的毒。”

钟婠婠面色平静地擦了擦面上的血迹,“我们与刘大夫……”

她说到刘大夫时,语气有些哽咽。

方才,她派穆十一去询问了一翻才知道,这位将一生都贡献给医道的大夫,他姓刘。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吴郡的多处水井有了问题。”

话落,一旁林荷端起茶杯的手一抖,滚烫茶汤脱手摔在地上,染脏了她的裙摆。

“抱歉。”

她惭愧道。

“无事。沈清只看了她一眼,后者便匆匆出去换衣裙了。

钟婠婠自是也不在意,她继续道:“此毒来自盛国,刘大夫说,此毒之解法,唯有至亲之血肉。”

“荒唐!”

沈清怒极,“怎会有如此解法?!”

这岂不是……要亲人相残,活人异食?!

“……”

料到他会愤怒疑惑,所以钟婠婠也不做太多解释。

她也很愤怒。

如今的剧情走向,都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关键,死系统还是一如既往地联系不上,若是系统在的话,就一定还会有其他的解法。

“咳咳咳!”

那边,沈清被气得直咳嗽,忽的一下,嘴角又咳了几口血出来。

“先生……可要试试。”

钟婠婠小心翼翼道。

“……”

沈清沉默了良久。

最终,只听他平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臣,早已无亲人。”

……

……

钟婠婠想着这法子,到底是真还是假?

真的,告诉百姓,唯有此法吗?

街上,禁闭的房门越来越多了。

钟婠婠命人封锁了大部分的井水,派人去几公里之外的山上取水,见日头渐暖,于是重新开凿井泉,并且严查来往人员。

一时,吴郡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几日过去,钟婠婠走在街上,已然看不到人了。

街上,逐渐有人挂起了白幡。

并无其他解法。

钟婠婠、穆十一、上官芷,几人日日翻看医书古籍,直至人人眼下都挂着黑眼圈,却始终不见这七日尽的解法。

又是一日,沈清身上开始溃烂,胳膊上长出了许多猩红的,犹如狰狞面具的肉瘤。

平日里清俊的面容如今竟是连微笑都做不到。

“……”

钟婠婠看着这一切,决定,将解法公诸于世。

……

百姓们听闻了此事,一个个俱是震惊不已。

“殿下,这是要我们啃食亲人血肉吗?!”

“这绝对不可能啊!”

“殿下您确定这是唯一的解法吗?!”

“生为人子,怎能如此啊!”

“这太残忍了……”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迟疑与质问。

“我知道你们不敢相信。”钟婠婠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但,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的解法。”

“这……”

“……”

人群静默了。

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他们眼前的女孩,见女孩不再言语,于是又都垂下头,彼此看着对方。

这的确很残忍。

所以钟婠婠知道,此言一出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但时至今日,街上的白幡一日比一日多,孩童们的哭声比惊雷还要震耳欲聋……不得不如此啊……

试试吧,万一……

万一……

钟婠婠想不出这个万一。

她忽然想起史书上某个荒唐的朝代。

那时的寥寥几笔,如今,就要发生在眼前了吗?

“……”

她有些累了

“殿下。”

穆十一站在她身侧,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您该休息了。”

是该休息了。

钟婠婠想。

可是,谁都料不到的是……

人群中,只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鲜血,忽的如烟花般,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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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她总四处留情
连载中酒云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