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生疑
胡姨娘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了整条长街。
方才还在嘈杂混乱的大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仅仅只瞬息,又再次陷入了混乱。
围在车架旁边的大臣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向了李子衡,许多百姓也在不停张望。
众人都觉得意外,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妇人是什么身份?她口中所说的弟弟,难道就是之前李家六娘子口中那个惨死的兄长?
这妇人,难不成是李家主母?
赵桓听着胡姨娘的尖叫,神色越发不耐,今日他本就精神欠佳,偏生又遇上这事,被堪堪压下的怒意又重新升腾。
皇后俯身将佛珠重新捡起,握在手中,她偏过头轻轻咳了两声,呼吸急促,似乎有些气不顺。
赵桓下意识抬手抚上她的后背,又替她拢了拢大氅,他忍不住也皱了眉头:“阿妩,可还受得住?”
早在数月前,赵桓便已经从监察李府的暗探口中得知,李家死了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李子衡同胞的亲弟。
但对于赵桓而言,不过就是死了个无足轻重的人,不至于闹得太大。
况且,李子衡一个大理寺卿,总不会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
却没想到,今日这事竟然直接闹到了他跟前。
咳嗽声从车架内传出,众人忍不住抖了抖。
一身深绯色官袍的李子衡两步并做一步,走到车架旁,冷静而迅速道:“圣上,臣……”
“李卿,”赵桓的注意力放在身边人身上,语气冷得如同淬了冰,打断了李子衡未说完的话,幽幽道,“朕不想在大街上听你的家事,更不想让这事儿传到宫里。”
“是,臣即刻将人送回府去!”李子衡自然知道赵桓的意思。
赵桓与皇后成亲多年,却没有孩子,三年前他登基为帝,虽迎了众多妃嫔入宫,但却还是一直未有皇子降生。
直到李家二娘子进了宫,才怀上了身孕,被封为淑妃。
而如今淑妃生产在即,若是因此动了胎气,伤了皇子,就算当年他为赵桓登基出了不少气力,一旦龙颜大怒,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想到这儿,李子衡穿过人群,疾步绕到胡姨娘身边。
不曾想,胡姨娘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动作迅速的躲开了他的搀扶,惊叫道:“你别碰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若是你不替我儿报仇,我今日,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你做官多年有何用,连你两个弟弟都护不好!”
李子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胡姨娘,手下暗暗用力,在旁边兵将的帮助下,将人拖到了旁边,他低声威胁道。
“你不在平州好好待着,来上京做什么?若是你不赶紧离开,我保证,五郎只会白死!”
“你要我替弟弟报仇,若是能找到线索抓人,你以为我会不去查?”
“惊扰圣驾,你能有几个脑袋够用?想死可以,别拖着李家!”
胡姨娘有瞬间的迟疑,但也仅仅是一瞬,她忽然狞笑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李子衡挣开了。
“线索?插在我儿喉咙里的枯木难道不是线索吗?那与三郎生了矛盾的小王爷……”胡姨娘似乎一时间没想起名字,停顿几秒后,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带着些疯癫之状。
“对,主君明明说过的,小王爷难道不是疑犯吗?”
“若不是三郎惹怒了小王爷,我的五郎又怎么会被他连累!”
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小王爷?难道是镇北王府的小王爷?
车轱辘碾过长街,缓缓朝着宫门而去,胡姨娘的尖叫声太过别刺耳,虽隔了距离,但赵桓仍旧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小王爷”几个字,他给皇后顺气的手微顿,眼中闪过流光。
沈宴何时与李家扯上关系了?又怎么会成了那疯妇口中的嫌犯?
思绪飘散间,手上传来温热,赵桓侧首,只见皇后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显然也是听到了胡姨娘的话。
“阿妩想说什么便说。”
“圣人,一桩普通命案不会随意闹到上京,更何况,这事既与攀扯上了镇北王府,想来其中应当是有什么内情,还是叫人好好查清为好。”
“若是太过敷衍,恐怕会寒了臣子的心。”
皇后语调轻柔,转头对上赵桓的目光,眼底隐隐藏着担忧,她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没再开口。
良久的沉默后,赵桓叹了口气,他撩开帷幔,吩咐道:“徐卿,去查查。”
“是,圣上。”
……
赵桓命人将皇后送回坤宁宫后,负手而立,站在交泰殿前,遥遥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宫墙。
不多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总管太监欠身,往旁边退了几步,轻声提醒:“圣人,徐将军来了。”
“徐卿,”赵桓骤然出声,他并未回头,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方才那妇人如何了?可知是何身份?”
徐松石松开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实话实说:“已经被李大人带回李府了,探子回报,那妇人姓胡,乃是李大人父亲在平州的姨娘,千里迢迢从平州赶赴上京,只为替儿子申冤。”
“姨娘,申冤,”赵桓忽然笑了,他敛下眉眼,似在自言自语,喃声道,“倒是挑了一个好时机。”
单纯的进京申冤也就罢了,可偏偏非要挑在今日,还当着众人的面将镇北王府卷入了这命案中。
不管是真是假,赵桓都不相信她背后没有指点之人,否则的话,她一个出身卑微的妇道人家,又如何敢当街拦截圣驾?
只是,到底是何人在她背后托底,那便不得而知了。
赵桓回身,抬脚进了交泰殿,他坐在案桌后,揉了揉眉心。
徐松石站在底下,静默不语,却小心翼翼地抬眼往上瞟了好几次。
“徐卿,你有话要说?”赵桓忽然开口,不等细问。
只见徐松石二话不说跪下来,抱拳道:“圣上,臣不敢有隐瞒,今日那妇人所说的命案线索,臣很是熟悉。”
命案线索?
赵桓“哦”了一声,看向徐松石,“你指的,是那妇人口中所说的喉咙里插着枯木的线索?”
“是,圣上,”徐松石说着,直接俯身叩首,沉声开口,“枯木杀人,臣只见过大将军用过。”
赵桓瞬间变了脸色,他抬手将桌案上的砚台丢了下去,擦着徐松石的脑袋飞过去,“徐松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圣上息怒,臣不敢有半句谎话,还请圣上明查!”徐松石紧紧伏地,不敢抬头,更没有乱动半分。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静得徐松石可以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他跪在地上,脑海中想起沈宴说的每一句话,尽管知道赵桓不会在此刻对徐家动手,却还是忍不住要怀疑。
赵桓难道真的会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对李家生疑?
过了片刻,徐松石听到了赵桓起身的动静,脚步声慢慢接近,最后停在了他面前。
只需要稍稍抬眼,便能对上赵桓的鞋尖。
“徐卿,”赵桓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然,他垂眸,盯着徐松石的后脑勺,缓缓开了口,“当年,不是你亲手将阿瑾送出大邺的吗?何况,数月前的密信内容你难道也忘了?”
“说出这种糊涂话,该当何罪?”
“今日就算是圣上要摘臣的脑袋,臣也要说,那枯木杀人的法子,整个大邺,除了大将军,恐怕无人会有这般杀人习惯,如今莫名其妙出现在李家人身上,圣上,不可不防啊!”
赵桓笑起来,语气温和,却让人毛骨悚然。
“徐卿,既然只有你知道枯木杀人,那让朕来猜猜,是不是因为淑妃怀了身孕,让你有了危机感呢?怕你妹妹在宫中失了宠,更怕因为当年之事徐家会被朕灭口,所以……”
徐松石闭了闭眼睛,继续道:“圣上,枯木杀人,除了臣以外,还有一人……也见过。”
——
申时末,袖玉堂。
赵瑾棠推门而入时,沈宴正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面前摆着一副未完成的残局,他凝神望着棋盘,十分认真。
墨澜在旁边拨着琴弦,琴声幽婉,飘逸而出,落向屋子的每一处,令人心旷神怡。
听见推门声,他“啪嗒”“啪嗒”几声将手中的棋子丢回了瓷罐里,随即起身,“殿下。”
“徐松石还没有递信儿来?”赵瑾棠走过去,坐在榻边,她瞅了眼棋局,捻了颗黑子往棋盘上一放,整盘棋不攻自破。
沈宴挑眉,伸手将完成的棋局拨乱,而后又把棋子一颗一颗地放回了瓷罐里。
“想来一切顺利,等陈正康将揭发信从平州送来,也该到我登场了,届时,烦请殿下费心。”
赵瑾棠勾唇,露出浅淡的笑意来:“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敲门声,翠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二娘子,绸缎已经送到了。”
赵瑾棠走过去,打开门,视线落在翠微身后的绸缎上,开口:“你与伙计们帮着管事娘子送去袖玉堂的仓库,我与墨掌柜有生意要谈。”
赵瑾棠转身回到罗汉榻边,墨澜的乐声也正好停了,她看过去,问道:“师兄,安排在平州的人如何了?”
“只待李家人上京。”墨澜微微一笑,手上用力,琴弦“铮”的一下,断开了。
棠棠和宴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耍任何手段,包括杀人放火,对自己人又另说,哈哈,俩都是双标的娃崽——
内心OS:李家人必须嘎,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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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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