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梁颂行至偏厅时,天已被笼了一层夜幕,她看着偏厅地上摆了一堆的木箱时,神色怔愣一瞬又恢复正常。

桑衣说的没错,来人的确是宋怀玉的手下。

顾还坐在椅子上抖着腿,每每看到地上那堆东西就觉得牙疼,他比宋怀玉年长几岁,老大不小的年纪也没成家,糙老爷们也懂不了有情之人的用心。

就比如最前面那木箱里,是宋怀玉亲手做的一对木雕。

顾还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还是不理解宋怀玉为何会这般上心。

那日在殿上宋怀玉所说唬住了大部分的人,但他确实清清楚楚的知道,宋怀玉从军七年,可从未说过自己有过心上姑娘。

梁颂抬脚跨进偏厅,慢吞吞走到跟前问道:“顾副使奔波辛苦了,不知此次回京可过了明路?”

她怀里抱着手炉,桑衣在一旁给顾还斟茶,看见梁颂之后急忙走了过去。

“殿下,这是侯爷的副使,顾还。”小丫头悄悄给梁颂咬耳朵,眼睛一直瞄着顾还,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

顾还看见梁颂进来,蹭一下站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给哪放,半天憋出一句:“此次属下回京探亲,顺道帮侯爷送礼。”然后伸手一指,上前几步将最前面的箱子抱着来到梁颂面前。

“殿下,这是侯爷亲手准备的新岁礼物,说是要您亲手打开。”

漆木盒子不大不小被顾还捧在手上,梁颂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如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原本透着寒意的心肺突然被一股暖意裹挟。

她将手炉递给身旁的桑衣,手指轻抚盒子边缘,垂目看着那只小巧的金锁。

那人似是极为珍重这盒子里的东西,就连那锁都是用缠金的锁扣轻阖着,梁颂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收到新岁礼物是什么。

啪嗒一声。

锁扣被人轻轻叩开,合页发出细微声响,梁颂将盒子掀开后,看到里面用绒布掩着的物件,耳边传来顾还的声音。

“侯爷自从回去之后一直在军帐里捣鼓这玩意,平日里兄弟们去商议军事,瞧见了一点之后他反而藏的更深了,有一回和书想趁着他不在偷偷溜进去看,差点被侯爷打发到塞边巡逻——”

顾还朝着梁颂嘀嘀咕咕告着状,他看不到盒子里的东西,许是宋怀玉知道他这般端着盒子瞧不见,遂让他见了殿下之后就这么给她看。

就在这以后,宋怀玉在顾还心里成了个小心眼。

梁颂耳朵里听着顾还的抱怨,素手挑起红色绒布,在看到那绒布之下的东西后愣在了原地。

一对用木雕成的兔子栩栩如生的趴在盒子里,那只小的安安稳稳的趴在大的那只怀里,大兔子头上戴着花冠,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怀里。

梁颂垂着眼皮,伸手将那两只兔子轻轻拿出来放在掌心,没想到那兔子下面还压着一个纸条。

她单手托着兔子,另一只手去拿纸条。

——你小时候就喜欢雪兔,我回北疆的路上总是想起你那时缠着我要抓兔子,回来后心里总是惦记着,找了要塞里的木匠学了怎么雕刻。

——一开始总是雕的不像,后来总算雕出形状,我算了下脚程,送过去时应该还不算晚。

——再过两日便是新岁,今年我不在,明年时的新岁,殿下可……

梁颂看见这句话的后面被人用笔墨涂黑,看不清后面写了什么,她仔细看着,后面只剩了一句话。

——望卿岁岁年年,喜乐无忧。

宋怀玉的字如其人,端正有形透着君子之气,梁颂看完信,抬眼发现桑衣和顾还正抻着脖子往她手上凑。

这两人脸上挂着八卦的神色,挤眉弄眼的想看那信上写了些什么,梁颂故作严肃,不咸不淡斥了句,“你俩这是做什么呢?”

这句话吓得这两人紧急收回脖子,四顾张望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

梁颂将那信收回袖中,曲起手指敲了敲木雕兔子,她这是头一回见着木头雕成的物件,颇有些新奇,玩了好一会儿才将兔子放回锦盒中。

顾还一直端着盒子,他身姿高挑,在北疆的风吹日晒中晒成了一身黑皮,此刻他铁汉柔情般看着梁颂玩着木雕。

他家中的小妹和殿下一般大,平日里顽皮得很,但殿下却不是这般年龄该有的样子。

明明和他的妹妹一样大,却是一身都浸透着风雪的深沉。

顾还可惜的想着,殿下若是没有活在深宫里,应当也跟小妹那样恣意明艳。

“殿下,除了这个,侯爷还给您准备了一些北疆特有的特产,还有他回去后猎了一只狐狸,专门让人制成了毛领给您送来。”

顾还将锦盒递给桑衣抱着,开始给梁颂介绍他带回来的东西。

“这个和书,就是侯爷手下的副将谢和书,她喜欢买胭脂,挑了一些给您当礼物。”

梁颂:“有心了。”

顾还指着另一个箱子说:“这是付军医的礼物,据说是他从北疆那边制好的药,专门为您调理身体的。”

梁颂:“……”大可不必。

“这是侯爷私藏的书籍,都是一些孤品,让我带回来给您解闷。”

顾还挠了挠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随即说道:“这个是我的礼物,也不知您喜欢什么,就在当地找了些福牌,这些都是找佛寺开了光的,保平安的。”

顾还从怀里掏出个锦囊,从里面拿出福牌,上面刻着北疆当地的方言,梁颂抬手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向来神经大条的顾还摆了摆手,“殿下客气了,这福牌本是一对,另外那个我给了侯爷,您和侯爷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一切都有属下们呢。”

说完顾还又掏出个小的平安符,扔给了桑衣,“这个是给你的,你可要好好伺候殿下,不能让殿下被别人欺负了去。”

顾还此次回来是为探亲,送礼是顺道的,如今礼送完了,他也该回家同家人团聚,“殿下,那属下就告辞了,我小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梁颂掌心硌着福牌,上面的文字烙印紧紧贴着手掌,她神情不明看着顾还,点头道:“桑衣,去找管家叫一辆马车,送顾副使回去。”

桑衣领了命,将锦盒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转身去找福管家要马车。

梁颂看着顾还,轻声问了句:“北疆可有变动?”

顾还闻言撩起眼皮,锐利目光直直看向梁颂,他不知道梁颂是从何得知北疆变动一事,但他不能轻易将军中之事说与他人。

“怎会,殿下多虑了。”

梁颂踱步走到主位坐下,姿态端正,表情晦暗,“宋怀玉没道理让军中副使派回来为我送礼,若北疆无事,你手臂上的伤又是从何来的?”

顾还身子僵了僵,目光下撇移到自己的右臂上,殿下这观察力未免也太过强了。

见到顾还沉默,梁颂扬了扬下巴继续道:“你端着锦盒时,我闻到了血腥味。”

她对血腥味一向敏锐,所以在顾还端了那么长时间的盒子时伤口有些崩裂,不然她还真闻不出来。

“放心,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问一句侯爷可还安好。”梁颂微微一笑,皇家傲慢尽显,“毕竟侯爷是本宫的准驸马,况且本宫也是听闻北疆变动,担心他罢了。”

顾还表情不变朝着梁颂行礼,后退几步颔首道:“殿下放心,侯爷安好。既然殿下已收到东西,属下就先告辞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跨向门口走去,桑衣正从管家那里回来,瞧见顾还离去的背影之后回到梁颂身边。

“殿下,顾副使不坐马车了吗?”

梁颂低头喝了口热茶,嗯了句,“他说许久未见京中繁华,想走着瞧瞧。”

桑衣“哦”了一声,在梁颂身边安静待不了一点,跳着蹦着跑到那些礼物面前看着,“殿下,再过一日就新岁了,傅统领不回府和我们一起吗?”

前几日傅桑带人从杨家城郊的庄子里把林复秀的妻女救了出来,之后将人安置在城北的庙里面,害怕那对母女发生什么意外,傅桑这几日亲自带人在那里盯着。

桑衣问这话时,梁颂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傅桑叫回来,她府上的亲卫都是傅桑的亲信,她不知皇位上的那位知不知道她如今在干预朝臣之事。

不过哪怕昭武帝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颂放下茶杯,目光沉沉看着那方锦盒,那对木雕兔子压得她心里沉甸甸,颇有些无措的滋味。

“殿下,殿下?”桑衣在梁颂身边叫了几声,看见她脸色不好后上手摸了摸梁颂的膝盖,触手一片冰凉,“殿下,快些回房吧,我给您去打水泡一泡。”

“不用——”

“殿下!”傅桑急匆匆从门外赶回来,身上带着些血腥味,“出事了,林复秀失踪了。”

梁颂皱眉:“什么时候的事?你派去的人呢?”

林复秀失踪,恰好就在除夕前一天,这时间来的太巧了些,梁颂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仔细回想着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源头。

傅桑喘了口气解释道:“昨日陛下杖毙了一个人,那人口口声称说是殿下指使下手弄出了各宫闹鬼的事情,但陛下没有将此事声张,而是让人将她悄悄处理了。”

桑衣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嘴唇吓得发白,悄悄往梁颂身边挪了挪。

梁颂看见后,抬手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傅桑停下,对她说道:“你去找福叔商量明晚的宴上吃什么,去吧。”

桑衣咬着下唇,犹疑地摇了摇头,“殿下,我也想帮殿下做事。”

她在宫中受人欺负,是殿下挑中了她带在身边,给了她一个安稳的住处。

所以桑衣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坚定的站在梁颂身边。

傅桑见状,也就没了顾忌,继续说道:“我在锦卫司中有几个要好的兄弟,他们说陛下已经下令将有关之人全部处理,后宫现在已经止住了流言,还查出了被杖毙那人是受了皇后宫中嬷嬷的指使陷害殿下。”

梁颂闻言挑眉,在傅桑说起是她指使旁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背后是谁。

“继续说。”

“嬷嬷被当场处死,皇后因管教不严被罚了两月的俸禄。”傅桑想起另外一件事,神色有些奇怪,“还有就是,我的人在林复秀府里看见了锦卫司的人。”

“林复秀失踪后,府中就起了大火,所有东西都被烧的干干净净,他府中的奴仆都没有逃出来,全部死在了火场里。”

梁颂眉心微微隆起,心道果然,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那位的手笔。

“罢了,你去将那母女二人妥善安置,先别告诉她们林复秀的事情。”梁颂捏着眉心,有些头疼,“另外,将林复秀府外的人都撤回来,这段时间不要行动了。”

傅桑沉声应了声,又想起什么问道:“那……陛下那边若是问起?”

梁颂眼底暗涌翻腾,唇角勾起微妙弧度,她抬手撑着脑袋看着面前年轻有为的侍卫统领,复尔垂眸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淡淡开口。

“该说什么你应当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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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万岁
连载中君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