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啦?”
只见姜帛从荆泉背上爬下来,笑着问她。
荆泉手扶着姜帛的腰间,“不是头晕吗?下来干什么?”
姜帛方才那一磕实在太结实,脑子里到现在还在震荡,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青雨出来,她的头似乎就没那么痛了,这种感觉很像小时候她被荆泉揍了,跑去青鸟阁呆会儿就好了。
青雨望进夜色,腿上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不能自己走回去了。
姜帛头还晕晕乎乎的,荆泉感觉她有点站不稳,“你要不还是上来吧。”
“不。”姜帛松开荆泉,盯着青雨另一半没有陷进阴影的侧脸道,“如果公主能自己走,那我也能。”
青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因为映在她眼底的夜色丝毫没有波动。
“我不能。”青雨说。
她真的不能,她也懒得能。
“那我也不能。”姜帛立刻接道。
要是以前的青雨,或许会说一句‘不许学我’,但如今的青雨只会说:“随意。”
姜帛推荆泉:“快去把轿撵叫来,我走不动了,公主也走不动了,我们要坐轿子回去。”
荆泉在青雨面前不太敢放肆,但实在忍不住顶她两句:“有你什么事,有轿子也是公主的,叫来轿撵也是给公主的,你想什么呢。”
姜帛指着自己脑门上血汪汪还没处理的伤口,可怜兮兮地盯着青雨:“我伤得这么重,好痛的。”
青雨方才在殿里被矜帝激起的怒气还未消去,就看见姜帛这么个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顺着姜帛的手指,视线冷冰冰地看着姜帛,“所以呢?”
但凡是有点识趣的人,这时候都知道见好就收,但姜帛好像完全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反而像在家里对长辈撒娇:“所以,你想不想救救我嘛……”
青雨心说痛死你得了,而且就姜帛这东西,嘴上叫着痛,其实伤口或许都好差不多了。
“她想!”姜帛在青雨没说话的缝隙里得出这个结论,立刻对荆泉道,“快让轿撵过来,我还没吃晚饭,饿死啦!”
青雨:“……”
李宴然原本在旁边没做声,这会儿才黯然地说:“我去吧,顺便去吩咐尚膳监让他们准备饭菜,我会盯着他们,这次不会有人能在饭菜里下毒。”
姜帛当然听出李宴然话里的意思,宴然还在生她的气。
她还发现从殿里出来之后,李宴然看青雨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像在怀疑什么似的。怎么,难道还能真怀疑公主是妖怪吗?
李宴然视线在青雨身上留驻一刻,才朝尚膳监的方向离去。
·
轿撵坐一个人还算宽松,两个人就势必肩膀会碰到肩膀,姜帛一坐进轿子,立刻将帘子放了下去。
青雨都不知道她为何那么着急,又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只见姜帛忽然将头埋进怀里,双手像松鼠抱着果子似的抱着自己脑袋,“好痛。”
青雨微怔,姜帛这声‘好痛’近似嘤咛,和她平时的语气全不相同,似是真的很痛。
装的吧?
不就磕了一下么?
虽然当时磕头的声响让青雨也诧异了一瞬,不过也就只是磕个头,又不是撞柱。
“你……”
青雨忽然产生了一点无措,痛上别处痛去啊,她又不是会安慰人的人。
“你要不要……”
“要。”
青雨后半句‘下去找太医看看’还没说出来,姜帛突然把住青雨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青雨就听见姜帛声音从怀里传出来:“虽然没有好很多,但是感觉好多了,多谢公主表姐。”
青雨:“……”
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青雨没有将手撤回去,因为她在脑海里听见一个声音:
“青鸟神在上,今日公主待我温柔,她和别的公主不一样,信女姜帛在此向您发誓,他日必将忠诚赤胆相报,绝不辜负。”
青雨的手还放在姜帛后脑上,柔软的发丝还很稚嫩,这个触感让她想起很多年前,她曾抱过一个婴儿,当时那个婴儿才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小小的一团躲在青雨怀里,也是那么软的发丝。
“不用了。”青雨低声说。
·
姜帛不知被什么人追着,在玉山跑了很久,可是丛深茂密,老树盘结,她的轻功不知何故竟使不出来,跑上两步就仿佛没了力气,可身后的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姜帛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个情境,完全没有前因,她好像就突然被人追逐,可是追她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追她?
长夜漫漫,没有尽头,丛林幽森,看不见去路。
姜帛终于感到害怕了,她的腿越来越酸,越想使力就越没有力气。
她只能不停地跑,荆棘划开了她的衣裳,身上很多地方都在流血,整座玉山寂静得如同死掉,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放得无限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向她压迫而来。
伸手不见五指中,姜帛往前跑啊跑,脚下一空,底下竟是万丈深渊。
姜帛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绝望的时刻。
她知道人固有一死,可是死在玉山,或许几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的骸骨,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就算死,她也想死在人寰处,就算死,她也想葬在一个有自己记忆的地方。
“青鸟,我供奉了你一生,可是到死我都不曾见过你一面……”
吁——
清亮的长鸣划破黑夜,只见周遭黑暗骤然如同山崩,在姜帛眼前落幕,天空破开亮光,露出深蓝的天穹,星河灿烂,一只展开双翼的青鸟朝姜帛飞来——
“青鸟。”姜帛伸手。
青鸟双爪落在姜帛手臂上,抓住姜帛将她从快速坠落的山崖之下救了上去。
姜帛被青鸟放在山石上,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青山如同被墨洗过,清风吹动草丛,发出簌簌响声。
“青鸟!”姜帛站起来大喊,“你不要走!让我见你一面!”
忽然草丛被什么拨开,然后姜帛就看见一个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穿着青色的羽衣,双脚光着踩在草丛里,还有那雪白的肌肤和光滑的长腿,不禁让姜帛想起某个很熟悉的场景,可这时候姜帛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姜帛朝那人走去,走到近前,才看见这人脸上还戴着一只青鸟面具。
“青鸟,让我看你一眼。”
“看吧。”青鸟道。
姜帛欣喜,遂伸手去拿青鸟的面具。
“哎呀呀——”荆泉双手在空中挥舞,将姜帛往自己脸上乱摸的手扔开,“姜帛,你有毛病吗?!”
姜帛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凌乱的被子,才意识到方才一切竟然都是梦。
荆泉紧跟着坐起来,脸上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姜帛,你什么毛病,青帛是谁?谁是青帛?”
“青帛?什么青帛?”昨晚姜帛额头疼得不行,找借口上了公主的轿,本来还想去用晚饭,结果实在疼得受不了,然后就在轿撵里靠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何时回到自己的住处?
晚饭她最后吃上了吗?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姜帛竟下意识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只剩睡觉时穿的里衣,她又摸了摸额头,已经被裹上了绷带,她还闻到淡淡的药香,应是有人给她上过药。
“昨天我怎么回来的?”姜帛问。
“这回你完了。”荆泉边揉着自己困顿的眼睛,边还幸灾乐祸道,“昨晚你在公主轿撵上昏了过去,蹭了公主一身血,李宴然布了一桌子饭菜,结果愣是叫你不醒,最后全被我吃了,撑得我……”
“怎么都被你吃了?”姜帛奇怪道,“公主没吃吗?”
“她不吃啊。”荆泉道。
“她为什么不吃?”姜帛追问。
“她就是不吃啊,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被你的血恶心到了吧,你是没看见,公主膝盖上那大片的血,真是绚烂,还有你没看见公主的脸色,我觉得她当时一定想把你扔到宫外去。”
姜帛想了想,她就记得昨天公主摸她脑袋来着,她好像还在心里默默向青鸟发了个誓,誓言内容是什么来着?噢对了,好像是说要替公主找一个忠诚赤胆的驸马,不对,好像不是这个……
但姜帛实在想不起来,这种时候,姜帛不会强迫自己,反正发誓这种事情,下次还有。
·
两人洗漱完前往梧桐殿的路上,姜帛摸着脑门上的绷带,莫名感觉这次给她处理伤口的御医手法还挺好,“你们那么晚还给我去请御医,就冲这一点,荆泉,下次你打我我肯定不还手。”
荆泉不屑地笑了下,“你还手你也打不过我啊。而且我可没去给你请御医,那么晚御医早就退宫了。”
“那我这?”姜帛戳了戳脑门。
“公主给你包的。”
姜帛忽然就停下来了,“那上药呢?”
荆泉见姜帛不动,“抓点紧,要迟到啦。药也是公主给你上的。”
然后姜帛又低头看自己身上,“那我的衣服?”
“想什么呢,当然是我给你脱的,不然还劳烦公主动手啊?”
姜帛:“……那就好。”
“好什么?”荆泉不解。
“我的清白还在。”
荆泉:“……”
我算什么?
关于上药这件事,荆泉隐瞒了一些细节,荆泉从小跟随荆将军出入军营,上药疗伤这些基本活她是很熟的,只不过手法会粗犷些,所以昨晚最开始是荆泉给姜帛上药,结果上药的时候姜帛一直嘤嘤地叫,最后青雨实在看不下去,遂从荆泉手里接过纱布和药膏,果然青雨上药之时,姜帛睡得特别安静。
但荆泉也因此对这位公主产生了疑问,为何堂堂公主,包扎上药的手法竟会那般熟练,就好像无数次练习过一样。
这些荆泉都没有告诉姜帛,所以此刻姜帛心情特别好,走路都有点飘那种。
姜帛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方才我刚醒的时候,你说‘青帛’,什么青帛?”
荆泉莫名其妙:“你问我,我如何知道你梦到什么,总之我是被你摸脸摸醒的,我醒的时候听到你一直在重复两个字,应该是个人名,就是这‘青帛’二字,谁是青帛?”
记者小西:“让我们来采访一下,青帛是什么?”
李宴然:“青帛应该是青色的书帛。”
荆泉:“青帛应该是个人。”
青雨:“要么是青雨,要么是姜帛,荆泉听错了。”
姜帛:“青帛是我和青雨的CP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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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嘤嘤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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