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何在

“祖母,您怎么也来啦?”姜帛又惊又喜,要从床上爬起来,被姜璟一根手指给摁了回去。

侍女给姜老太君端了把圆凳,姜老太君没坐,仍拄着她的梨花大拐站在床头,“幸而无事,否则今年你祖父的忌日,让祖母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

霖夫人掀开姜帛的被子,确认她没掉一块肉,才责怪道:“你怎么回事,明知安平不待见你,怎么还敢随便吃她给你的东西?!”

矜帝在后面咳了一声:“霖儿,安平毕竟是朕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是啊,”姜帛也道,“公主也差点儿是受害者,她不知道菜里有毒。”

姜老太君视线不由往门口看去,尽管方才那位公主早已离开。

“祖母,您看什么呢?”姜帛问。

姜老太君向矜帝行了个礼,“陛下,方才老身在殿外所见之人,可是前几日刚回宫的安平公主?”

矜帝:“是的。”

姜老太君仍望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但姜帛看见祖母好像摇了下头,那是心里产生一种猜想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时才会有的反应,之后祖母一直是心不在焉,连矜帝离开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竟没行礼相送。

“祖母,您怎么啦?”姜帛等所有人都出去,才偷偷问姜老太君。

“没什么。”姜老太君摇摇头,“就是见到公主,想起故人来。”

“故人?”姜帛立即捕捉到什么,“公主也说我长得像她过去曾认识的一个人。”

“谁?”姜老太君连忙问。

“我不知道。”姜帛说,“不过公主好像不太喜欢那个人,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姜老太君盯着姜帛的脸,想了想道:“若说你长得像谁,也是奇怪,你既不像你父亲,也不像你母亲,和你哥哥也不像,却很像你祖父。”

“但公主应该没见过我祖父,”姜帛道,“对了,祖父忌日快到了,可是今年……”

姜老太君若有所思,“是啊,又是一年你祖父的忌日,可是今年玉山被烧了啊,蔓延了周围不少村落。这几日你父亲率军在玉山救火,昨日托人回来说,你祖父的墓也受了殃及,好在你父亲保住了你祖父的棺木,明日便会运回青鸟城,已在城外选中一片墓地,择日便会下葬。”

姜帛有点感叹:“回青鸟城也挺好的,就不必我们每年跑那么远去给他老人家扫墓了,不过奶奶,您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告诉我祖父为何要选择将自己葬在玉山?”

姜老太君又一次看向门口,好像希望什么人会出现在那里似的。

只见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只因祖母也不知晓啊……不过,方才那位与当年那位长得也太像了……”

·

姜帛中毒后的第二日便从床上跳下来,照旧跑去梧桐宫外扫落叶,嗓子却没好得那么快,故而说话时总像喉咙里含了块炭。

“痛就少说两句。”李宴然站在姜帛身后,看着姜帛将落叶扫得满天飞。

姜帛虽不被允许踏入梧桐宫,却一直探着头往里看:“我说都好几天了,她怎么一直也不出门?别是被这件事吓坏了吧?”

李宴然:“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想见公主一面。”

“见公主做什么?”

“有件事想问清楚,不然睡不好觉。”

李宴然将姜帛拉到一旁:“我跟你说过,公主也不知道菜里下了毒,你难道还在怀疑是公主害你?而且这两日荆泉已逐一搜查大小宫殿处所,所有有嫌疑下毒的人都在被审问,禁军也已出动,想必很快会有结果,你再耐心等等。”

“什么呀。”姜帛让开李宴然的手,“我就想知道,她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送鸡腿吃?还有,你来找我的时候,为什么会揣着赤小豆?”

李宴然:“赤小豆磨成粉入水有催吐功效。”

姜帛:“我知道,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赤小豆?”

李宴然刚要回答,梧桐宫门里走出来一名御医,又是姜帛的老熟人,这几天姜帛一直是找他复诊。

江御医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姜帛走上前:“江叔伯,怎么呢?”

江御医见是姜帛,便不见外:“方才我在里头替那位问诊,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姜帛很感兴趣。

江御医:“老夫这辈子不曾遇见这样的事。”

“什么事呀?”姜帛胃口被吊起来了,她最喜欢听别人讲稀奇古怪的事。

江御医往身后离得很远且青砖绿瓦的梧桐殿看去,“她说,让我‘行去’。”

‘行去’是前朝用语,本是王公贵族们用以代替‘滚’的文雅说法,后来前朝覆灭,这用法便在新朝民间流传开来,人们常装模作样地说着‘行去’,实则是在暗讽前朝贵族趾高气扬,故此‘行去’一词还有侮辱的意味。

姜帛和李宴然同时惊讶,公主居然用这么俗烂的字眼骂人??

“我得去说说她。”姜帛道。

李宴然一把拽回她:“公主有令,不让你进梧桐宫。还有,她是君,你是臣,你不能说她。荆泉,你怎么出来了?”

姜帛回头,只见荆泉抱着一只铜罐,她走得威武,水便从罐口溅出来,里面水声碰撞。

荆泉脸色和方才江御医出来时一模一样。

江御医见罐中水还几乎是满的,立刻皱紧眉头。

姜帛奇怪,但不知所以然。

反而是李宴然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贴身保护公主么?”

“我还能怎么出来,当然是被撵出来的呗。”荆泉苦涩地看着她俩,“你俩能相信吗?昨日公主还夸我长得好看,今日竟让我滚。”

姜帛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让你笑我,原来你也有今天!”

只有李宴然还算正经,问道:“公主为何让你滚?”

荆泉:“江御医让公主多喝水,结果公主直接将碗砸了,还将江太医撵了出去,我看不过去,便劝了一句,没曾想公主竟让我也‘行去’,还说谁再劝她喝水,自己先去她面前灌上十碗水。”

姜帛停下笑,琢磨起荆泉的话。

李宴然见姜帛不出声,就知道她又在琢磨什么主意,刚要说话,只见姜帛迈过门槛往宫内走去。

“你干什么?”李宴然和荆泉同时想阻止她。

姜帛边走边朝身后解释道:“你们不懂,公主定是被下毒之事吓到了,人不喝水会渴死的,我可不能让她把自己渴死,我去教育教育她。”

荆泉:“可是公主吩咐不让你进梧桐宫。”

“你们装不知道就行了。”

姜帛就这样在三人的目送下进了梧桐宫,然后迈上阶梯,又走进了梧桐殿。

荆泉远远望着铺着金色地毯的长阶,仿佛下一秒姜帛就会从那里被丢出来:“……我赌一锭,她至少也会得到一个‘滚’字。”

李宴然:“我赌十锭,”

荆泉看了眼自己的口袋,人穷志短,“好的,你比较有道理。”

·

将人全部赶走后,青雨这里总算得了几分清静。

哐——

瓷碗重重被放在桌上。

青雨抬眸,只见姜帛一副气势恢弘的模样杵在面前,“我先干为敬!”

说完,姜帛咕咚将碗中水一口气干完一半。

剩下一半,姜帛将碗送到青雨面前,用另一边没碰过嘴唇的地方对着青雨:

“到你了。”

青雨瞅向她,“若你想以水与我结拜,至少往水里放几滴血才算得诚意。”

不知是不是姜帛的错觉,几天没见,似乎她二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前好了,难不成是自己中毒这件事让公主对自己产生了愧疚?

姜帛心里莫名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笑得愈发真诚了:“结什么拜,你本来就是我表姐,从今以后呢,你的饭菜我先替你尝,看我死不死,你再吃,怎么样?你先将这水喝了,我听说你这几天你担心我的毒势担心得滴水未进,这可不好。”

青雨这回是真有些忍不住笑了:“谁跟你说我担心你的毒势?你死不死和我有何关系?”

“那你将这水喝了。”

“不喝。”

“还有点叛逆。”姜帛端起水,平着眼睛观察,“是不是青鸟城的水和南方的水不同,你喝不惯呀?”

“你走不走?”

姜帛:“我刚来,怎么就要我走呢?”

“我没有要你进来。”

“我是关心你呀。”姜帛毫不掩饰地说。

她是真觉得公主可怜,从小被养在宫外,从不曾感受过家,好不容易可以回城,却在半路遇上山火。她是唯一一个从山火里逃生的人,腿上还有伤,所以在姜帛看来,这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他人舍命将她送了出来。作为幸存下来的人,很容易对死者产生愧疚和罪恶,于是就像现在这样,不愿亲近旁人,在内心深处,她可能觉得自己才是应该死掉的那个——如果她真的和其他那些公主皇子不一样的话,于是姜帛更加心疼起青雨来。

尽管她的猜测与事实毫不沾边,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姜帛就是一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

“我不需要你关心。”青雨说。

“别这么无情嘛,”姜帛道,“我知道你肯定也关心我。”

青雨:“我并不关心你。”

“那你为何让李宴然送鸡腿给我吃?”

青雨:“……”

姜帛肯定道:“你知道我一上午什么都没吃,所以特意留了鸡腿给我,看来你不仅时刻关心我的起居,还非常关心我的身体,你都对我这么好了,我可不能辜负你啊。来,我们干一碗。”

青雨:“这是白水。”

姜帛:“那就以水代酒,来,干。”

青雨:“行去。”

姜帛:“????!!!!”

看到‘行去’两个字,可换算为‘滚’。

姜帛:啊我们是文化人,不可以说脏话的!公主说脏话了啊,我耳朵要聋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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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故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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