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蓝梦蕊并未出现在阿和饭馆,之后也不再见到人的踪影,为此顾青姝得了萧宁宁好一番嘲笑,也不敢有任何的反驳。但创办妆点坊一事在顾青姝的心里已经发了芽,只等寻到机会让它得以茁壮发展。
端正月一过,九月的秋试就成了整个大原最为关注的事,前来参加秋试的各州顶尖学子都陆陆续续汇聚在金陵。
而在九月来临前两日公主府上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是夜,一场倾盆大雨下得毫无征兆。
祥云殿大门紧闭,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伴随着雨声一同落下,满地鲜血四处流窜。
殿内,萧宁宁只着了一件烟青广袖袍衫,“她”苍白着一张脸,颇为狼狈的依靠在床边,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入衣襟内,“她”的胸膛细细密密的汗水把“她”的衣服全部浸湿。
吴琦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整个公主府谁不知除了吴琦和孙润外,夜间任何人未经殿下允许不得随意进出祥云殿。
也不知为何萧宁宁体内的蛊毒提前发作,而抑制蛊毒的药一直在东宫手中。吴琦只得匆忙去寻孙润,不过片刻功夫,夏雨竟然冒冒失失闯入了祥云殿。
见到萧宁宁的夏雨,不仅撞见了自己主子发病时不堪的一幕,也发现了自家主子男扮女装的秘密。
吴琦听着大雨中偶尔传过来的呜咽声,没有半点同情之意。
“莫风已经查清楚了,夏雨的兄长又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留下夏雨的名字不说,还报了殿下的名号。前两日债主找到了夏雨,夏雨把她身上的钱都给了赌坊也不够还债,她今夜恐怕是想要借伺候殿下的机会,在殿下跟前求个恩典。”吴琦。
这样的女人真是蠢得可怜,去年也为了这种事求到殿下跟前一次,殿下好心开了一次口,竟然还想得寸进尺。
萧宁宁紧皱的眉头始终都没有松懈,对于吴琦的话“她”也没有太多反应。
蛊毒发作时带来的痛意,让“她”全身发了麻,现在就连一根手指头“她”都抬不起。
吴琦见主子没有理会他,站起身去圆桌上倒了一杯温水,小心谨慎地喂到萧宁宁的嘴边。
萧宁宁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再小口小口地把杯中的水全部喝完了,“她”的身子才逐渐缓和过来。
“殿下,吴先生那边传来消息,药已经有线索了。”吴琦道。
萧宁宁淡淡应了一声,“她”现在想的是今日蛊毒提前发作是偶尔,还是说东宫给“她”的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她”身体里的蛊毒。
“东宫可是嫌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吴琦不得不猜疑道。
东宫一句话,他们就得马不停蹄的查,可想要曹家落马岂非易事。他们前前后后查了大半年,端正月殿下冒死闯入马府换取账簿,事情才算是做了大半。
就算是如此,殿下也只是一位公主,明面上说是风光无限,受尽帝后宠爱,兄长疼爱,一旦涉及朝政这种事,就算是皇帝宠爱殿下,也不会轻易倾听公主的片面之言。
东宫自己都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竟然还想着让殿下贸然出手,居心叵测啊!
“不会。”萧宁宁。
并非“她”对东宫那位有多信任,而是让“她”蛊毒提前发作这件事毫无意义。
曹家的事已经是临门一脚的事,东宫也知急不得。
孙润领着人匆匆而来,对于地上已经没了声音的人,他只吩咐莫风将人处置干净,便急急忙忙入了殿内。
“殿下,小吴先生来了。”孙润道。
被称作小吴先生的郎君,名为吴松,是一位江湖郎中,生得极为消瘦,一张脸白皙的简直没有血色,他向萧宁宁行了礼后,跪在“她”的跟前把了脉。
“殿下,是不是已经吃了玉雪丹?”吴松道。
“怎么?这丹药有毒?”吴琦急切道。
吴松摇了头:“吴公公莫急,草民的意思是玉雪丹的药效快要失效了,也就是说殿□□内的蛊虫已经对玉雪丹产生了一定的抵抗性,若是再不快些找到解药,蛊虫一旦得不到抑制,殿下性命生忧。”
吴松说着从药箱中取出一支银针,扎入萧宁宁右手的食指,一股黑血慢慢流入碗中:“殿下可全身发麻之无力?”
萧宁宁点了头。
指尖的痛意,让“她”的身子又恢复了一点感知。
吴松道:“玉雪丹不仅是抑制蛊虫的药物,它本身也含有一定的毒性。往后每十日,草民会为殿下前来放血一次。”
“小吴先生可有能代替玉雪丹的药。”孙润问道。
吴松垂眸看着血慢慢变成了正常的红,才收回了银针:“并无。还请殿下再等等,师父已经送回了一昧药,草民正在全力配药,不日定会为殿下找到解药。”
萧宁宁动了动身子,控制四肢的感觉已经回来,身上的汗也没有再流:“麻烦先生了。”
吴松起身,再朝萧宁宁行了礼:“担不起殿下的谢意。还请殿下早些歇息,明日起我会入住公主府,为殿下煎药。”
吴松说罢,退出了祥云殿。
孙润相送。
吴琦唤来小太监备好水,他伺候着萧宁宁睡下之后,他才去处理夏雨一事。
*
翌日,天放了大晴,温度愈发的舒爽。
顾青姝这几日都不得安睡,夜夜梦见前世兄长的凄惨下场,使得她眼底的乌青用珍珠粉都已经遮不住。
当她再三满是忧愁的眼神望向顾季堂时,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阿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与我说?”顾季堂道。
自端正月那日后,顾季堂总留心着顾青姝的心情。那日,他似乎撞见姜河逸与宋芝抱在一道,因着人潮汹涌,倒也不清楚是否有看错。
可这事他也不知该如何去佐证。
若是说给顾青姝听,就怕她想不开;要是直接去问姜河逸,他马上要科考了,恐扰他心绪;如果问宋芝,人家一个姑娘家不一定受得住这样的话。
“阿兄,我这几日被梦侵扰得睡不安。”顾青姝思来想去,倒不如借做梦给顾季堂一个警醒。
顾季堂眉头皱了皱:“等会儿我请郎中来给你看看,公主府那边我也替你跑一趟,今日就在家中休息。”
他昨夜上的夜值,今日可以在家中好好休息一日。他被长官选中从明日起负责秋试考生的安全,他得在礼部门口上值。
顾青姝摇了摇头:“阿兄,你应该问问我被什么梦困扰。”
顾季堂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见阿兄在秋试那日救下一位姑娘,姑娘对阿兄一见钟情,这听着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顾青姝说着脸色更愁苦。
她又道:“奈何姑娘有一位家世了得的未婚夫婿,得知姑娘对阿兄的情意,竟然以为这一场意外是阿兄的筹谋,完全不听阿兄的解释,就凭借他的家世背景把阿兄送入了牢狱之中。阿兄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会承认。可官府的人畏惧那未婚夫婿的权势想逼迫阿兄认下。虽说最后阿兄洗清了冤屈,但阿兄因遭到私刑而断了一条腿,再不能入行武,不得报效朝廷。”
顾季堂听着松心中的气,满不在意道:“还当是什么,不过是个梦而已,竟然惹得你这般烦心。先不说我是否会救下一个姑娘,这在天子脚下,难不成还有官能将好人屈打成招?全然不顾证据。”
顾青姝如何说呢?
他们是在天子脚下,但也因着在天子脚下,处处都是高门贵族、皇亲国戚。一旦得罪了人,便是求门无路,就可见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就能知晓顾家在这个金陵之中就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
前世兄长出事后,父亲四处奔走,但一个毫无权势的七品小官又能值得谁出手帮这个小忙呢?
就连顾季堂救下的是瑞福长公主之女安宁郡主说着爱慕兄长,却也不曾出手救下她的救命恩人。
因为他们得罪的是刑部侍郎曹家,曹家长女乃是大皇子宁王萧松的侧妃。
“阿兄,我在意的不是它是否只是一梦,而是这个梦一旦成为事实,阿兄往后该如何?阿兄可能告诉我,你若是断了一条腿,若是断送了你入伍的追求,你会怎么做?”顾青姝。
被顾青姝这么一说,顾季堂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们是一家人,一人出事,谁都不会把她丢下。但同样的,一人出事,全家都会牵连在其中。我日日梦见此事,定然是上天的启示,阿兄心中多分思虑,行动上多加考量一分,难道不成?”顾青姝。
就眼前而来,她已经走上了不同于前世的道路,那是否也表示着其他的事都可以改变。
顾季堂对鬼神之说是不信的,但架不住顾青姝话语中对他的担忧。也因着他们确确实实是一家人,倘若他出了事,他两个妹妹该如何?
“阿姝,你想放心,明天我会谨慎行事。”
有了顾季堂的保证,顾青姝稍稍安了心。
能提防些总归是好的,但她明日还得请个假,去礼部门口看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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