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许是为了防范萧宁宁另寻借口推掉进宫一事,皇城门初启,长寿宫的应嬷嬷就出了宫门朝着胜兴坊而去。
行至公主府,候在门口的小杰笑着迎人入了门,着人看茶后,孙润便出来招待,显然是对长寿宫的人摸熟了。
“应嬷嬷先喝口茶,殿下昨夜犯了旧疾,才堪堪入睡,还请嬷嬷等候片刻。”孙润恭敬之中透着几分强硬。
应嬷嬷也不是第一次入公主府,又在宫中伺候多年看人还是有准头的,更何况这位身份特殊的家令。
“孙家令言重了,老奴不过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名前来请公主殿下入宫,殿下既然犯了旧疾,还请家令随老奴早些入宫,好让宫中太医为殿下瞧瞧。”应嬷嬷没有打算退让,昨日还瞧着好好的一个人,今日就说病了,摆明是不想入宫。
孙润:“奴先替殿下谢了嬷嬷的好意,不过殿下的病自有皇上为殿下准备的郎中看着,换了旁的太医药怕得起冲突。”
又不等应嬷嬷说话,孙润又道:“既然嬷嬷愿意等着那便等着吧,殿下睡醒了,自然会随嬷嬷入宫。”
应嬷嬷瞬间变了脸色,可又不等她开口,孙润的声音再度响起:“说来殿下自从宫中搬入公主府,除非是身子不好,必定每三日都会去宫中给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请安。说来殿下不过是近一个月因着身子少去了宫中,嬷嬷竟然这般苛责起来。若是皇上知道了,真不知是嬷嬷假借了太后娘娘的名义,还是太后娘娘听了旁人的挑拨之言。”
孙润自然不敢说罗太后的不是,但有着这位应嬷嬷出头,他还是得说上两句才能顺顺心中的气。
罗太后什么人,他能不知晓。罗家架空皇权多年,若不是罗家老爷子和前一任邢国公突然暴毙,只怕罗家如今还手握着权利,当着大原真正的主人。而被人捧久了的罗太后如何愿意走向低处,仍旧想着办法将手伸向前朝。
曹家既是萧松的人,那么也是罗太后的人,殿下出手把曹家拉下马,罗太后岂能咽下这口气,就算没有昨日的是非,罗太后也会想办法折腾殿下。
既然这一遭逃不过,倒不如让殿下更舒坦些。
孙润话音落下,任由着应嬷嬷脸色由白便红,红变青,他自己自行离去,只着了两人看着应嬷嬷。
*
萧宁宁的蛊毒在昨夜半夜确实又犯了,猛地灌了三碗药才强行压下,但浑身发冷至发烧到了早间。
顾青姝来时已经从吴琦处得知了萧宁宁生病一事,在吴琦请示过萧宁宁后,她才被允许进入寝殿伺候。
萧宁宁的烧已经退下,但脸色苍白可怖,嘴唇干裂如树皮,“她”紧皱着眉头躺在床榻上,吴琦小心伺候着“她”喝下药。
药入了口,一颗方糖都未能压下口中苦意。
“滚出去。”
萧宁宁的脾气已经暴躁了极点,拂袖打掉吴琦手中的碗。碗中的药渣撒了一地,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顾青姝正要弯腰把碗捡起来,就见吴琦给她使了眼色。她硬着头皮柔着声音道:”殿下,我给你按按头?”
萧宁宁没有回应,吴琦忙腾出地方,让顾青姝得以跪坐在床上。
当确认萧宁宁不会拒绝后,顾青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她搓了搓手,感受到手中的温热之后,才用手掌左右擦动着萧宁宁的面颊,由上而下缓慢的揉擦着。随后由颈项的风池穴向下延颈椎至颈肩,再转入太阳穴、百会穴等穴位处细心地按摩。
凑得近了些,顾青姝身上的皂角味侵入了萧宁宁的鼻息,一时也不知是她按摩的手法舒缓“她”的头痛,还是她身上的令人安心的气味。总归折腾萧宁宁的头疼在此刻消散,让“她”疲惫的身子得以休息。
当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之时,顾青姝的腿已经不争气的麻了。她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险些摔在地上,好在手及时撑住了地面,既没让她摔倒,也没有发生动静。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见她还在睡。这才安心的撤回了身子,出了寝殿,同吴琦等人一道在外候着。
“殿下睡了?”
明知殿下听不见,吴琦的音量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
顾青姝点了点头:“殿下今日还要进宫吗?”
吴琦叹了一口气:“人还在外面候着不肯走。”
顾青姝也跟着叹了口气,她来时就已经看到等在正厅的嬷嬷:“殿下还在生着病,太后娘娘何必如此?”
吴琦冷哼了一声:“太后娘娘想为宁王殿下出气,自然要寻殿下麻烦。就算是殿下生了病,她老人家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若殿下当真是皇后所出,皇后自然会干涉,但皇后、太子一党向来是用时想起殿下,不用时不管不问。哪会在意殿下是否真的生病。
何况殿下能被这般折磨,都是出自太子之手。
可这些话不能说与顾青姝听。
顾青姝听得直皱眉头,却也知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
她也从中品味到了一些事,殿下并不如传闻中被宠爱,至少在太后这一处是这样。
*
萧宁宁这一觉睡得极沉,直至午时“她”才从梦中醒来。在“她”喝过药后,得知应嬷嬷还在府上,便让吴琦伺候着穿衣,随人入宫。
顾青姝的劝阻没有用,只能跟着一道去了长寿宫。
去的也是不巧,太后刚歇下。
萧宁宁脸色比早上好了不少,但在顾青姝的精心打扮下,显得愈发的孱弱,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传口谕的嬷嬷看着公主憔悴的面容,心下提了提。她看向回宫的应嬷嬷希望她能给句话,但应嬷嬷在公主府上受了冷待,此刻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般来,传口谕的嬷嬷自当公主是在演戏,把太后让公主抄经书的话原封不动的口述出来,再以一个“孝”字压下来,让公主无话可以反驳。
萧宁宁本就没有打算反抗,老老实实入了偏殿,跪在菩萨前。
但“她”的面色在经过顾青姝的精心打扮下着实很差,仿佛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而吴琦也趁着机会从长寿宫去了太极宫。
顾青姝则安安静静陪着萧宁宁跪着。
“殿下还是去旁边歇着,我来抄吧。”顾青姝原以为她的小聪明能让公主免去太后的苛责,不想这长寿宫的人半点不把公主放在眼中。
萧宁宁清冷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虚弱:“无妨。”
由蛊毒引起的发烧向来是来得快,去得快。好生休息一番,萧宁宁的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不过是不想抚了顾青姝的好心,才让她给自己画这可怜的装。
顾青姝还想说什么,就见那惹人嫌的应嬷嬷也入了偏殿。
“太后娘娘说公主殿下的病定然是由心不诚引起的,太后娘娘这才特意在广善法师处请了这两本佛经,还望公主殿下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苦心。”应嬷嬷得了机会又岂会不报复回来,恭华公主的病又是一日两日的事,要是真有大问题,昨日的鹿鸣宴怎会出席?
萧宁宁没有理会,静默抄着佛经。
偏殿内檀香环绕,一缕阳光落入室内,打在萧宁宁的鼻尖上,承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就如一朵经不住任何风吹雨打的娇柔的花。
应嬷嬷也知这位殿下容貌生得极佳,但此刻也忍不住惊叹。
“皇上到。”
这时,主殿内传来太监通禀的声音,应嬷嬷心中泛起一阵不安。
没过一会儿,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周建走了进来,看到恭华公主苍白的脸色,一脚踹在了应嬷嬷的大腿上:“狗奴才。”
应嬷嬷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周建上前搀扶起萧宁宁:“殿下,皇上来了,您不必害怕。”
这位可是皇上的唯一的公主,在身边养到十四岁才出宫开府,平日里宫中好的,新奇的公主都得 有着头一份,就算太后娘娘再不喜欢,也不该如何苛待。
萧宁宁起身,还不忘咳嗽两声:“多谢公公。”
周建听着更是心疼。
主殿内,罗太后已经醒来,她和皇帝萧权一同坐在罗汉床上,上了茶水的嬷嬷退到一旁,深怕惹怒了天子。
当萧宁宁在周建和顾青姝的搀扶下出现在这对皇家最为尊贵的母子跟前时,两人齐齐皱了眉。
惨白的脸色下看不到一点血色,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水,虚弱无比。
罗太后是有意处罚萧宁宁,不曾想人会是这般情况,这不是摆明了把话柄交到他人口中吗?
难不成她老了,还要得一个苛待孙辈的名声?
萧宁宁逞强行礼:“皇祖母安,父皇安。”
萧权脸上已见怒意:“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姝跪在地上,代替萧宁宁答道:“昨夜殿下吹了点风,半夜发了烧,直至早间烧才退下。”
萧权瞥了眼罗太后:“既然如此,还入宫做什么?是想把病气过给你皇祖母吗?”
萧宁宁何时配合:“父皇息怒,是儿臣的身子不争气。”
罗太后看着这一唱一和,心里哪能不明白。萧宁宁生病是真,但想要摆她一道也是真。
她竟然被一小姑娘给玩弄了。
“来人,将应嬷嬷给哀家拖下去打上一百个板子。主子都病成这样了,还把人往宫里接,当真是反了天了。”
萧权顺势把话接过去:“母后圣断。儿先带着恭华离去,免得“她”把病传给了您。”
萧宁宁也知今日会把罗太后得罪狠了,“她”是不在意,但在“她”这位父皇的跟前想把戏给做足了:“皇祖母莫要为了我气坏了身子,皇祖母为孙女求的佛经还请让孙女带回去抄写,孙女不想辜负皇祖母的一片心意。”
萧权一听,哪里能不知其中缘由。曹家一事牵扯颇多,恭华仗义为顾家出面如今是惹得太后不喜,才有今日之事。恭华性子被养得傲,恐怕内里原因还不清楚,一心只想当个好孙女。
他挥了挥手,让周建把佛经拿了过来,再向罗太后行了个礼,便把女儿带了出去。
萧权父女一走,小茶几上的茶盏被生怒的罗太后直接扫到了地上:“好一个萧宁宁,心思都用到哀家身上了。去告诉邢国公这门婚事得退了。要是萧宁宁入了罗家的门,以二郎的性子不得被“她”拿捏的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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