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顾冕不由地一阵头疼起来,自己用指尖慢慢揉着前关穴,若非自己一时糊涂,怎会犯下如此大错,可自己却已然无法忘记那位姑娘的面容来,此番自己遭受廷杖,谁知竟导致脑中的疼疾愈发严重,师门急催自己归山,除却急要一纸文牒,她也需归山行针治愈头疾,只因她自幼便与其他孩童不一样。

当年自己执意下山,偏偏要入京都当着校书郎,未曾料到会走到如今地步。

顾冕之所以久居京都不愿归山,其实心中存着私心,她曾许诺过待到寒梅重开日,飞雪漫山时,自己便下山去,当时虽幼只当孩童玩笑,可顾冕深知自己的承诺,但她有些后怕自己还能不能走到那个时候,布枕之下,纸上几行短字,是她在元夜当日写下来的小笺。

她才二十五岁,真的太可笑了!

顾冕就这样枯坐整夜,眼睁睁地望着久夜的黑暗中,直至天际慢慢变亮,自己不得不穿将起这身能给她带来银钱的官袍,迟缓地打开大门迈步往外走去。

“哟,这谁啊,怎么这副模样。”

成均馆外的横廊下,早有几人怀抱旧书等着顾冕,见到她慢慢进门来便开口挖苦道:“这不是新来的小吏嘛。”

顾冕的校书郎被免职,眼下唯有一份功名傍身,她能做的只有最下等的小吏,若是除却这最后的一点依靠,她在京都将会一无所有,只能灰溜溜地被赶出京都去。

顾冕低头不语走进馆门,门口的几人仍不忘在她身后叫嚣,她充耳不闻这群人的挑衅。

“站住,谁让你走正门的,”成均馆的司业元京溪看到这家伙的到来,真是觉得晦气,不知道上头怎么想的,偏偏把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己,还要自己“多多关照”这小子,他颇为不耐烦地往地上淬去口渍。

顾冕连忙止住自己脚步,自己做校书郎久了,恍惚间还习惯地像往常一样走大门进去,随即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告罪道:“大人,学生初次来到,尚不知馆里的规矩,还望大人教诲。”

“你如今已经被免职,又有何资格自称为学生,馆里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你把前年的史书都找出来,能干就干,干不了就滚蛋。”

元京溪本就不爽,自然语气冲冲地说道:“怎么,还要老夫请你不成,你要是胆敢损坏书籍,可别怪老夫不讲情面,到时候你该滚就滚,别在这里杵着碍眼。”

顾冕不予争辩,只是低声向元京溪问道:“烦劳大人告知我坐在何处,”

“就你也配,哪里有空你就去哪里,没事别来打扰老夫。”元京溪很是不满地教训道,真是麻烦,怎么地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他这里来,就这蠢货元京溪要不是念着徐相的久交情,早把人弄走了。

此番只是口头说说这个家伙,已经是给徐进三分薄面了,他家那侄子徐綬也是个事精,好好地偏要去参与春日宴的集会作甚,要照元京溪以往的脾性,按理说这顾冕就是被廷杖打死,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在春日宴上作死。

立朝这么多年了,还没有那个学子胆敢在天下人都关注的春日宴上闹事,真不知道这顾冕脑袋上被驴踢了,还是脑瓜子里就全是装的浆糊,元京溪骂了几句便甩袖而去,虽说口头上气愤得很,临走还是往大殿一侧角落的书桌指了指。

顾冕见状连忙拱手弯腰向元京溪称谢,她知晓自己春日宴上的行径已经被京都学子争相传播,来这里前心里早有预期,若是有人找她麻烦或者要教训她,自己只当避让。

再过半月自己便会上书辞官,脑疾再犯委实不容她再做滞留,只是这次怕是彻底无法回来了,只愿这半月能够一切宁静,她委实也再也没有精力应付各种事情。

顾冕低头走近殿内,刚刚还聚在一起的几个官员,见到顾冕进来连忙停下来,一个个鄙夷地撇了眼顾冕,还不待顾冕上前与众人见礼,已经陆续散开,谁都不愿与顾冕有任何交际,也不想和这种人走一路。

大殿最偏僻的角落处摆放着张梨木案,上头堆放着一堆国史书籍,有份刚刚隔壁匀过来的笔墨纸砚,顾冕见状自己上前去将书籍逐一分类,背上廷杖之伤随着手上的动作牵扯疼痛不已,顾冕唯有手撑着案角一手将桌上的书籍抱在身前,捧着这堆书籍往后殿走去,后殿存放着历朝的经史子集传记。

顾冕缓缓地走到书架前,左手此前摔马受伤,自己只是找了些药稍稍擦擦,眼下虽说过去几日,可仍是浮肿不已,哪怕此刻想要拿本史书自己都抬不起来。

顾冕只得借力将书依靠在书架前借力,右手将手里的书籍逐一归类放入书隔间,如此让往复几次才将书籍归纳完成,就这简简单单的事确使得顾冕额头淋漓大汗,后背生疼冷汗直冒,脚步虚浮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开始今日的修书。

午间院中本有供给的饭食,但未有一人上前来唤顾冕,等到她感到腹内饥肠辘辘走到饭堂时,等待他的近是空无一物的饭桶,掌勺的人见顾冕来,便说道:“大人说了,你不算成均馆里的正职,无需给你置备饭菜。”

顾冕闻言只是神色淡淡地点头,不予任何的争辩,自己本就不是成均馆的人,按理来说他们确实无需管理自己的饭食,也罢晚些时候自己回去再吃吧,从昨晚醒来自己仅喝过几口隔夜的茶水,眼下饿极也得熬到放点才能去寻吃食,司业本就不待见自己,也莫要再给他老人家惹来麻烦。

谁知午后有人将顾冕刚刚修完的册文损毁,那人从顾冕桌案前路过,手上抱着一堆重重的书籍,不知谁是走得太急,还是被人无意地拌了一脚,直接就把顾冕桌案上晌午修好的册文撞落在地,一侧的砚台也在这突然间撞飞掉落在册文上,顾冕倒是不觉其他,自己起身右手扶起这位不小心摔跤的“同僚”,见他一脸羞愧满面。

“对不住,对不住。”闯祸的人连忙弓腰将地上的书籍抱起来,看着地上乱遭遭的一片,连忙向顾冕说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仁兄你莫要生气。”

“无妨,我在修正一遍就可,你可有事。”

“幸好这些书没事,要不然司业可得把我赶出这里,我急着给他送书。”

“你且走吧,我来收拾这里,”

“司业急要,那我就先去送书啦,委实对不住,望你多海涵。”

顾冕自己将面前的乱局处理完毕便继续修书,像他们这种小吏,每日都有需要完成的数量和策稿留待第二日司业的检查,若是无法完成,无论多晚自己都得把这些完成才能走。

月上柳梢时,自己才将晌午污损的书策重新修正好,慢慢走回家中去,这个时候街道上早无路人,就连小摊小贩也早已收摊,顾冕往前继续走着,转过街角六叔的包子摊依旧开着,六叔见到顾冕的到来,连忙喊道:“顾小子,你今儿怎么晚下值。”

顾冕熟稔地向前走过去和六叔打招呼,“六叔你还在啊。”

六叔手里连忙搬开灶上木抽屉,说道:“可不,你六婶说你好几日都没来买馒头了,我想着你小子往常都是晚间来买馒头当粮吃,便等了两日,”

“多谢六叔六婶,”

“大家邻里有啥好谢的,说起来你这几日去哪里了,”

“来,快吃点,你这怎么这般模样,莫不是遇上什么事。”

顾冕闻言接过六叔递来刚从抽屉里夹出来的热腾腾的大馒头,自己正欲想要吃一口,“老汉,你还有馒头包子嘛。”

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一群人,领头的大哥胡咧咧地就带着人围在小摊前,一群人七手八脚说着要将热腾腾的馒头都买下,刚刚众人拥挤的时候把顾冕手中的馒头撞飞,眼见着手里的馒头囫囵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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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崔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