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引路的小内侍吓傻了,连忙掺起南熠之,声音都夹了哭腔:“季公子?季公子!太医,快叫太医!”
幸而不适只在一瞬间,南熠之一时腿软,却并没有昏迷,被内侍扶起后安抚性地摇了摇手:“不用叫太医,我没事。”
周围的官员都纷纷上来慰问:“大公子若是不适,还是要适时就医才好。”
此时大殿外齐王姗姗来迟,见人都围在一起,特地跟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
众朝臣纷纷行礼,给齐王让出了路,露出里面摇摇欲坠的南熠之。
其中一位官员为其解答:“季大公子突然倒地,应是身体不适罢。”
瞧着虽是面色苍白,但浑身上下毫发无伤的南熠之,齐王心里还在责怪那些刺客没用,还琢磨着一个废物点心怎么就那么难杀呢。
但面上不显,伸手扶住南熠之,露出关心的神情,语气温和:“青砚可要请太医?”
南熠之深呼吸,强压下悸动的心脏。
这才向齐王行了个礼:“见过齐王殿下。我无大碍,多谢殿下关心。”
齐王挥了挥手,遣散了朝臣们还有那个来接应的小内侍,想要试探南熠之对昨晚刺杀知道多少。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见顾听白匆匆赶来:“见过齐王殿下。”
一边说着,还把南熠之往他那边拽。
齐王面上飞快闪过一丝阴桀,依旧表情和善:“小将军别来无恙,此次回京,想必是荣耀加身,未来前途无量啊。”
顾听白颔首,语气很是平淡:“殿下谬赞,为国出力乃末将的本分。”
很明显对方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自己身上。
这些年风生水起,就连季相都不敢直接撂他的面子,顾听白防贼一样防着他的举动让齐王的笑僵在了脸上。
齐王不动声色收回了手:“陛下想必也快出来了,我们先入席吧。”
说着,一刻都呆不下去,先走一步。
剩下顾听白扶着南熠之缓缓走着:“没事吧?”
本来都落座了,听见小内侍的尖叫,扭头就看到南熠之倒在地上,齐王还来了,赶忙一路小跑过来。
南熠之浅浅地摇了摇头。
“小将军许久不见,今日怎么如此急躁,竟当众给齐王没脸?”
顾听白脸色一变,略微古怪,试探地道:“季青砚?”
南熠之颔首。
方才脑子的那一阵剧痛,把“季青砚”这个副人格给切换过来了。
顾听白哑然,他和南熠之臭味相投,这才成了好友,和季青砚却是不大熟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天才叮嘱了一句:“今日是庆功宴。”
“知道了,多谢。”
两人一路无言,待走到席位附近便分道扬镳。
看着少年的背影,顾听白眉头紧锁,一回头,目光与临文昭撞了个正着。
对方神色如常。
只是顾听白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玩味地笑了笑。
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笑起来好看极了,至少坐在临文昭后面的临文宥忍不住“哇”了一声。
听到后面亲弟弟由衷地感叹,临文昭额角跳了跳,默默地喝了口酒。
季青砚落座在季相身后的席位。
季相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忙倒了杯茶往后递:“可又是犯病了?”
季青砚接过喝了,点了点头。
今日季相刚发现自家儿子身上那么多的闪光点,正是心疼的时候,见他脆弱的样子,叹息一声:“这段时间府里也没什么可忙的,你且去放松几日,调理好身体最重要。”
季青砚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乍见儿子这么安静听话,季相心里有点犯嘀咕。
是时,内侍总管高泉出来通传容帝与皇后来了。
季相来不及琢磨。与皇亲大臣们一同恭候行礼: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容帝时年四十五,登基二十六载,帝王之威犹如海底苍龙,未见也让人畏惧。他与皇后入座,笑着让众人归席,众臣却也不如宴前那般放松了。
文臣武将分别列两边,泾渭分明,容帝只扫了一眼,便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安卿?”
容帝口中的安卿,是上一任尚书令安荀,年近古稀,现领虚衔荣养在家,位同太师,人尊称一声安阁老。
高总管回道:“老大人日前回禀上来,说是感染了风寒,不宜面圣。”
容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底下的季相,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回头你让唐御医去安府走一趟,老人家年事已高,一点风寒也马虎不得。”
手下人应诺。
皇帝这才端起一早盛好的酒,朗声道:“朕的怀化大将军为国镇守南境海防整整五年,佑我大容边境子民不受侵略之苦,打得海贼节节败退。今他凯旋,就以这杯美酒,就当朕,答谢这么多年他的保境息民。”
众臣皆举杯:“恭迎将军凯旋——”
顾戎率顾听白起身:“为陛下分忧是臣等本分,臣谢陛下体恤!”
这次宴饮本就是为了犒赏三军,推杯换盏及一顿寒暄之后,一系列高官厚禄的圣旨便赐了下来,凡有官职爵位在身的将领品级升半级,外加五百石;军中另拨五万两白银,用于添置粮饷,衣物,以及给士兵家属的抚恤金。
身为一军主帅的顾戎本身就是三品怀化将军,容帝喝酒上头过于兴奋,大手一挥就说要封顾戎为一品骠骑大将军,赐黄金万两。
皇后与众臣大惊,忙不迭进言规劝。
最终容帝不情不愿地改封为了二品镇国大将军,赐白银千两,连带着顾听白也获得了一个四品明德将军的官职。
眼见内侍去中书省传旨,顾听白忍不住和父帅腹诽:“国库真的有黄金万两吗?”
顾戎送出一记爆栗,警告:“少给我唧唧歪歪,被陛下听到了削了你刚得的官职。”
万两黄金有没有不知道,但军中也才拨过去五万两白银,若这黄金万两真的赏下来,刚写上史书的功勋名将马上就会变成祸国殃民的大奸臣。
容帝醉得厉害,赏赐一下来就开始拿着酒瓶四处逮人喝酒。
和季相絮絮叨叨如今的太平盛世,又和顾戎喋喋不休现在的政通人和,领着酒杯从殿头晃到殿尾。
喝到最后,几个尚书大人对着在殿尾吐得厉害的容帝不停谢罪。
又到三伏了,尚书大人们流的汗比喝的酒都多。
皇后纤手一挥,命高总管把容帝架到后殿,把众臣都放走了。
一场宴下来,将近两个时辰。
朝臣们出宫时正好过午,季相拎着季青砚忙不迭地回了府。
还能好好吃一顿午膳。
午膳后,季相就去书房处理公务,留季青砚一人在院里休息。
季青砚和南熠之二人记忆并不相通,为防止哪次醒来搞不清楚状况暴露秘密,二人约定每日入睡前记录手札,再不行,有浮字辈贴身跟着,能汇报消息。
但今日实在特殊。
当众切换,又是皇宫内苑,浮字辈进不来无法贴身随侍。
导致季青砚真真是两眼一抹黑。
今日齐王和顾听白的状态很奇怪,季青砚连忙翻开手札想了解一下情况。
结果昨天的刺杀实在太晚,南熠之倒头就睡,来不及记录,手札上就记录到下午从庄子里回来,后面一片空白。
浮洛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季青砚一脸茫然地发着呆。
“二公子。”
季青砚眼睛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你来,快说说这几天是发生了什么?”
不用猜都知道今日进宫换得突然,浮洛赶忙解释道:“昨夜齐王派人来刺杀主子。”
一听见是齐王主谋,季青砚瞬间阴沉了脸。
“今日还敢来与我嘘寒问暖,当真是不要脸。”想起齐王一脸和善地来关怀他,季青砚就忍不住作呕,若非这是南熠之的身体,他高低给自己胳膊卸下来。
浮洛脸色微变。
“想来是不甘心自己的计划失败,又担心自己败露,特地来试探的。”季青砚冷笑,又转头见浮洛似有话要禀报,“什么事?”
浮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交代了:“是关于昨夜的刺杀,清理刺客的时候,浮汐说有所发现,今日有了结果。”
“什么?”
“从招式上来看,刺客来自南疆。”
“又是西部?”季青砚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阴骘,“还敢来,杀了一个人还不够吗?”
当年追杀南熠之,却误杀季青砚的刺客,就来自南疆西部。
南熠之病好后忘了追杀那天的许多事情,季青砚却是记得的。
少年表情扭曲又阴暗,让浮洛不忍看着。
那是一个枉死的冤魂无从安放的怨念。
待到季青砚缓缓平复,这才吩咐道:“南疆的事情和南庄主禀告一声,请他帮忙去查一下南疆西部和齐王的关系,两者勾连在一起,对熠之来说绝不是好事。对了,这些不用和熠之说了,就让他一直以为只是齐王主谋就够了。”
浮洛又犹豫了,但想想季青砚都是为了主子好,便低声应诺。
“派人去找父亲,就说我又遇刺了,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英雄救了我。”
浮洛疑惑地抬头看向季青砚,充满不解:“二公子,这是何意?”
季青砚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道:“西部终究是个隐患,这个消息放出去,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熠之身上,说不定看到熠之还没死,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呢。”
这明显就是以自己为饵。
浮洛很不赞成以身涉险,刚想出声劝阻,就被季青砚挡了回来。
“所以我让你们回去告知南庄主一声。当年是熠之私逃下山,你们没跟上,这次做足了准备,不会有事的。难道你们不会保护熠之吗?”
浮字辈因南熠之而生。
浮洛顺从地低下头:“属下听命。”
季青砚满意地点了点头,仔细翻看着手札的要点。
此次转换,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换回去,思量再三,他复又问道:“熠之对刺杀一事有什么对策吗?”
对策?
浮洛愣了一下。
昨夜主子等他收拾完刺客困得不行,倒头就睡,硬要说干了点什么……
差点给他扎了一刀,算吗?
回忆到此处,浮洛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门上那个洞还在。
又往回倒了倒,终于想起来南熠之的原话:“主子说不能坐以待毙。”
“……”季青砚沉默半晌,才挥了挥手,“算了,今日宫中顾小将军出面维护我,想必是熠之与他已经交谈过了,你去问问他,看熠之有没有说过什么吧。”
训练有素的暗卫行动力着实是强,不消半个时辰,浮洛就带着答案回来了。
只有五个字:
“他想抱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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